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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第1页)

許耀軍還沒有完全喪失語言能力,他看了陳啟志一眼,讓陳啟志過去,陳啟志這時領會得快,立刻附耳傾聽。

許耀軍說:「滾。」

陳啟志老實滾了,但梁泊言靠著一句話成功留了下來。

「我聽說,梁幻是您的學生。」梁泊言也像陳啟志一樣湊近,在許耀軍耳邊說,「我是梁幻的兒子。」

許耀軍那原本應該失去的右手,微微抖動了一下。

第17章

「我記得梁幻,」許耀軍說,「她那時候就很優秀了。」

梁泊言還沒來得及搭腔,李昭就問了:「您不是說不出話了嗎?」

「說得慢點還是行的。」許耀軍擺了擺手,「本來說話就困難,還要應付那麼多閒人,乾脆裝啞巴了。」

他似乎對梁幻的近況一點也不了解,又打量了梁泊言幾眼,問:「你媽媽人呢?」

「她已經過世了。」梁泊言說,「我現在在內地上學。她去世之前,曾經提過您,說很想當時讀書的日子。」

許耀軍又看向李昭:「那他是你後爹?」

李昭來之前就想過會被問這個問題,但真遇上了,還是沒什麼好臉色。

「是朋友。」梁泊言搶先回答,「他是個編劇,在寫一個改革開放前後的劇本,想收集素材。」

許耀軍有些悵然若失,梁幻是他的學生,當年他無比看好,以為前途無量,如今卻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個未成年的兒子。

「她是,我就讓輔導員多關心一下,把該有的補貼都幫她申請了。那時候她就很有經濟頭腦。」許耀軍說,「八四年的時候,她拿著報紙來,給我看溫州八大王無罪釋放的聞,說老師你看,風向變了。後來我才知道,她馬上在外面租了門面開服裝店,衣服都是從廣州運過來的款式。山口百惠的同款衣服,她掛在門口,上面就貼著《血疑》的劇照,烏泱泱的人群,全是來排隊買衣服的。」

當然,理論上來講,那時候在校學生是不能跑出去做生意的,如果不是因為出了意外,梁幻也不會讓許耀軍知道。

錢賺得太多,手續又不夠完善,也沒有打通關係,被眼紅的人找茬以後,梁幻找到了一向器重她的導師。

「我正好認識一個倒爺,他認識工商局的人,攢了個局,大家一起吃個飯。說她就做點服裝生意,投機倒把這種罪名太重了,罰點款得了。」

或許這件事情還是讓梁幻感覺到了危險,那之後沒多久,梁幻關掉了那個服裝店。即將畢業之際,她提出了退學,許耀軍問她為什麼,她說賺錢要緊,不讀書了,要去創業,將理論投入到實踐中去。

那之後好幾年,許耀軍再也沒有得到過梁幻的消息。

直到大6下定決心整頓走私,參與倒賣的立舟集團被查處後,許耀軍在報紙上看到了梁幻的名字。

已經搖身一變香港人的梁總經理宣稱,他們提供給立舟集團的所有商品全都合法合規,從未參與任何走私行為,是立舟故意偽造手續欺騙了他們。

「我還托人找到了她的地址,給她寄信,問她怎麼樣了,但沒收到回信。」許耀軍說,「我可能得罪了她。」

「為什麼這麼想?」李昭聽出來了問題。

「立舟集團的董事長,就是那個我介紹她認識的倒爺。」許耀軍說,「我讓她知道了賺快錢的路子,她就沒法再安心開服裝店了。」

「您沒有賺過快錢嗎?」李昭問,「沒有借著風口大賺一筆過?」

要真是這樣,那這個經濟學家也當得太沒水準了。

「……你非要提這個就沒意思了。」許耀軍說,「那時候大家都是這麼野蠻生長的。當然風險也高,像那個倒爺後來被判了死緩,那個工商局的沒幾年也辭職下海去了,現在都還在牢里。梁幻起碼還安穩過了這麼多年。」

「那個從工商局辭職的人,叫什麼?」梁泊言突然抬起頭,問道。

「冉東。」許耀軍並沒有多在乎,「你問得這麼細啊。」

臨走的時候,梁泊言突然對許耀軍說:「您的信,我媽媽應該收到了的。」

許耀軍頗為感動:「她保存了這麼多年嗎,連你都看到過。」

「差不多吧,看到信還哭了呢。」梁泊言說,「搞得我還以為您是她的老情人,才想來問問。」

但看許耀軍的反應,似乎真的只是師生情,再加上許耀軍的老年斑和渾濁眼球,實在讓梁泊言產生不了別的想像。

許耀軍喘著粗氣,對著梁泊言說了和之前一樣的話:「滾。」

他們便和陳啟志一起滾了出去。

陳啟志很不高興:「老師現在說不了幾句話,你們怎麼還聊那麼久。為了你們我把老師都得罪了。」

他又提醒李昭:「那就這麼說定了,項目就要啟動了,你先準備好……你笑什麼?」

如果是普通的笑,陳啟志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但李昭是笑出了聲,笑得極具蔑視與嘲諷。

「很多年前,我在左家莊的編劇樓里關了四個月,收了八千塊錢定金,改了三版劇本,導演那裡也過了關,但沒拿到尾款,因為給投資人看,投資人說,不夠爽,沒意思,不要了,如果改成穿越劇可以考慮一下。」李昭說,「那個投資人以前根本就不是干影視這行的,他只是錢多,想試試水。現在他求著讓我給他當編劇,我能不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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