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梢头,正是狐妖鬼怪作孽的半夜时分。
“下作荡妇生的下作淫娃,就该一起沉塘让世人以此为戒”
一群人手持火把,正围着一对母女。母亲生的极是妩媚动人,此刻虽是衣衫褴褛却不掩勾人颜色。她紧紧护着怀里的不过几岁的女儿,紧紧咬着有些干裂的唇,神色凄然。
“娘,我怕。”怀里的女儿蜷缩在母亲柔软的怀抱里,一双比母亲还要勾魂摄魄的眸子正惊惧的看着外面激奋的众人。
“刘氏,你还不肯说那奸夫是谁吗”为的族长已是年过半百,原本和蔼可亲的老人在阴暗的夜色与火把的微光的照耀下,显得阴冷而恐怖。
刘氏摸着女儿的头,没有说话,像是无声的抵抗。
“看来你要嘴硬到底了把她们母女俩分开,关进猪笼里,沉塘”
“啊啊啊,娘,娘。”小丫头被人强硬地从母亲的怀里拉开,然而因为营养不良,哭声只有小猫那么大。
刘氏脸上的神情终于微微变了,在母女俩都要被装进猪笼里时,她声音颤抖道,“淮儿,不是私生女,她是丞相的女儿”
这话刚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是痴人说梦吧,一个乡野粗妇,怎么会跟丞相扯上关系”
“丞相,哈,丞相,不过是个怯懦的胆小鬼。”刘氏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比哭还凄凉,“不过就算是胆小鬼,也轮不到你们来杀他的女儿。”
刘氏看着哭得微弱的女儿,眼中流露出慈母的爱怜,“淮儿,是娘对不起你。”
只听众人惊呼,这刘氏竟然手里藏着一根金簪,金簪毫不犹豫的插入了她那柔弱的脖颈,鲜血泊泊而出,刘氏当众自杀了
“娘,娘”小淮儿呆呆的看着死去的母亲,身边的人早因为惊讶而松开了束缚她的手,小淮儿爬到了母亲的身边,用痩小的手去捂那不停流出的鲜血,“娘,淮儿怕”
“现在怎么办刘氏所说不会是真的吧”有人担心的问老族长。
“哼,丞相又怎么样,刘氏无媒苟合,罪该万死,就是皇帝也没处挑理去。只是这丫头,就送到丞相府去。”老族长拧着眉道,他从刘氏脖子上拔下那支带血的金簪,插得很深,也不知这娇弱妇人怎么有这般力量与狠劲,金簪上刻着两字谨连。当朝宰相薛城,字谨连。
“这毕竟,毕竟丞相爷真不会整治咱们”
“既然这么多年都不曾过问,想必是不在意的。比起小小妇人,丞相的名声可比一个妇人的生死更重要。这丫头既然是丞相血脉,我们不好处置,送回去却要更好一些。”
小淮儿哭的累了,神情有些呆滞的看着刘氏,像一个木偶娃娃。她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去向何方,只知道,未来没有了娘亲。
“哎,听说刘家村送过来一个小丫头,说是,说是咱们府的小姐。这不是在说笑吗咱们府只有四位小姐,两位少爷,哪儿来的乡野丫头也敢妄称是金枝玉叶”
“是啊是啊,不过,据说那小丫头长得十分像那位”
“那位”
几个婆子正一边打吊牌一边闲说,说到这里,几人的脸上都是有些怪异的表情。
“那可了不得。”
薛淮儿被人拉着带到了丞相夫人的面前的时候,神情还是呆呆的。
丞相夫人安静如,一如她的名字,是个娴静美丽的贵妇人。她穿着打扮并不奢华富贵,反倒十分简单素静。鹅蛋脸,柳叶眉,白净面容上未施粉黛已是清丽无双。她纤手拨弄着手里的香木佛珠,对于跪在屋子中央的人毫不在意,连眉梢都未曾动一动。
“相爷既然说了要留下她,就留下吧。”
直到薛淮儿跪得双腿都开始刺疼的时候,才听见那柔柔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既是相府的姑娘了,便随了玉字辈,就叫薛玉淮。”
薛淮儿没有说话,事实上,这十几天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样不哭不闹的,不像个才八九岁的孩子。
安静如微微抬眼,手里的佛珠停在掌心,“将玉兰的隔间清理出来,拨两个机灵点的小丫鬟和一个婆子过去,现在年纪小,玉兰是姐姐还能照顾一二。平日里也随姐妹们一起去女先生那里听课,让先生宽容些。带下去吧。”
就这样,薛淮儿改名为薛玉淮,成为了相府的七小姐,养在一个姨娘名下。
从一个乡野丫头到贵府千金,里面掺的是刘氏脖颈流下的鲜血以及薛玉淮隐藏在心中的怨恨。
娘亲,为什么淮儿不可以去山下玩淮儿一个人在山上好寂寞,娘亲你又好久好久都不回来。
淮儿,山上虽然有猛兽豺狼,可山下却有远比猛兽豺狼更可怕的存在。
那是什么是山下的人吗娘亲每次都让我躲着他们,他们很可怕吗
可怕的不是人,而是这吃人的世界。淮儿,答应娘,永远都不要相信男人,世间男儿多薄幸,何况你又是这样的相貌。
这样的相貌,怎样的相貌
十五岁的薛玉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勾魂摄魄的魅惑双眸、红艳如火的丰润之唇,这镜中的女子不过还是少女的年纪,却已是媚色天成,叫人一眼看去就心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