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知晓这赏芳会的名堂吗?”
“听桂嬷嬷说,是知晓的。夫人还撞见过一次这样的艳会,和老爷大吵了一架。后来,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老爷将夫人哄好了。这个我没细问,反正问来也没用,老爷都死了,如今宅院里当家主母是曹夫人,将夫人伺候好就行了。”
旁的东西,曹管事也不知晓了。
谢林安问:“那桂嬷嬷如今还在府中吗?”
曹管事道:“她三年前就告老还乡了,说是儿媳妇给她生了个胖孙子,如今要回去享天伦之乐了。夫人放她回家去,还给置办了一车子赏赐呢,看得人眼热极了。”
“她的家乡在何处?”
“据说是青苔镇,离喜来镇不远。夫人惦念心腹,逢年过节还会让我们给她捎些礼。做奴才的能到这个份儿上,被主子成日里惦记着,也是长脸面了。”曹管事说话都带点酸劲头,全然忘记自己的脖颈还架在刀上,正是生死攸关时刻呢。
夏知秋问完了话,也真的不刁难他。谢林安收走了那一份菜价单子,刻意提醒曹管事听话。
曹管事有把柄落在人手,也不敢叫嚣,老老实实当作无事发生,和下人们回了曹府。
回到马车上,夏知秋困惑地问:“照曹管事所说,曹老爷在外拈花惹草,还将这样荒唐的赏芳会明晃晃摆在府中,打她脸面。她再怎样都会有怨气,又岂会装作伉俪情深的模样?还每日在曹老爷牌位前摆饭,思念曹大人活着的时刻……怎么看怎么矛盾啊。”
谢林安赞同地点头:“不是说那名桂嬷嬷受主子家倚重,还是和曹夫人一同返乡的吗?倒不如去寻一寻她,保不准里头有什么内情。”
不过花费了半日,谢林安和夏知秋便来到了青苔镇。
桂嬷嬷是伺候过曹夫人的人,在镇上很得脸面,不仅买了二进的院子,家里还请了伺候人的小丫头。
这可是地主婆的逍遥日子,甭提多让人羡慕了。
因此,桂嬷嬷的家事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问起家住哪儿,随便拉个路人都能知晓。
夏知秋又问起桂嬷嬷的长相,那人说桂嬷嬷长得圆润,笑起来喜人模样,就是脸颊有一块红色胎记。
夏知秋兀自哝囔:“高门大院里奴仆,莫说是脸上有胎记,就是有一颗黑痣,也会被主子家认为不雅观而不贴身使用。这桂嬷嬷倒是有几分本事,即便脸上有瑕疵,也得主子信赖。”
闻言,谢林安不置可否。
谢林安和夏知秋来到桂嬷嬷家宅的时机很巧,正见后院,一男一女在鬼鬼祟祟地推搡。
他们忙躲到一侧偷窥,随即发现这两人并不是在亲近,而是在争辩什么。若是犯了口角,应该会大声嚷嚷起来,又不知在忌惮何物,纵使是争吵,他们也十分小心,生怕被人瞧见了。
他们站得远,听不到这两人的交谈。
但见其中一名微胖的老妇人脸上带了红色胎记,便猜测这正是桂嬷嬷。
不是说桂嬷嬷的家宅有佣人在吗?还需要她这样的主子出来同人纠缠?
谢林安和夏知秋面面相觑,两人心里都犯嘀咕。
片刻,桂嬷嬷转身要进院子。后面那个年迈的男子突然提高了音量,道:“你如今发达了,可别忘了弟兄们给你撑的腰!小心我说出实情,看主子家还领不领你的情!”
听得这话,桂嬷嬷惶恐不安,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熄灭了。她犹豫片刻,还是拉住了身后的老男人,她左顾右盼,见四下没人,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塞到对方手里。
男人掂了掂桂嬷嬷塞来的好处,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再刁难她,点头哈腰地问了个好便走了。
见状,夏知秋回过味来,这桂嬷嬷肯定有把柄落在人手里啊。
谢林安和夏知秋对了个眼神,转而跟踪这男人走向了茶楼。
谢林安拦住了老男人的去路,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道:“在下有没有资格请你喝一杯茶?”
老男人看见钱,眼睛都直了,小声道:“这……给我的?”
谢林安妥帖地将银票塞到了他的手中,温声软语地道:“都是给你的,只要待会儿你再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还能给你更多。”
老男人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子,忙殷勤地道:“有我郑老三知道的,都告诉爷!”
谢林安请他来到茶楼的一间偏僻厢房,刚落座,夏知秋就开口了:“你方才和桂嬷嬷都在聊什么事儿呢?”
郑老三见她要问这件事,有片刻犹豫:“这个……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谢林安从怀里掏出一枚玄龟玉佩,道:“这是上好的玉石,若是拿出去卖,至少有个一千两。我想桂嬷嬷就是被你敲诈一辈子,都敲不出一千两银子吧?”
郑老三激动地手都在抖,喃喃:“一千两?!”
谢林安大大方方将玉推到郑老三的面前,莞尔:“不错,只要你肯老老实实说出你拿捏了桂嬷嬷什么把柄,这块玉石就是你的了。可别和我撒谎,我既能拿出这个钱,背后必定是有权势的,到时候也能抓住你的人。”
郑老三一咬牙,把玉塞到了怀里,道:“富贵险中求嘛!既然两位公子想知道,我就说了。我郑老三只图财,谁给的钱财都不打紧,是桂花自个儿太抠门,与我无关。”
夏知秋笑眯眯地道:“正是。所谓买卖,自然是价高者得,我们能出得起高价,你的消息当然要卖给我们了。”
郑老三被这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晕了,他也怕这两人突然反悔不给钱了,于是忙将桂嬷嬷的事情托盘而出:“桂花能进曹家当差,那都是哥几个的手笔。”
“此话怎讲?”夏知秋不解地问。
郑老三舔了舔下唇,道:“曹夫人小的时候,曾跟着家里人来青苔镇落脚。那时候,兄弟几个和桂花想攀上这样高门大户,特地趁花灯会,将曹夫人掳了来,丢到荒山野岭之中。你想想,一个小姑娘家在山上待几天,能不害怕吗?这时候再让桂花偶遇曹夫人,在山上庇护她,养了她几日。哥几个还会送过去烧鸡烧鸭等吃的,让桂花去哄这个孩子。后来桂花带曹夫人回了家,曹夫人惦记着桂花的恩情,说什么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就这样,她对曹夫人有救命之恩,成了人的乳嬷嬷。说起来,孩子也真好骗。荒郊野岭的,哪来那么肥硕的鸡鸭?铁定是有阴谋呗!”
聊起这事儿,郑老三还觉得自个儿格外长脸呢。
他剥了几颗瓜子,塞到嘴里咀嚼,得意地道:“兄弟几个帮她寻了这么好的差事,让她一下子成了一等丫鬟,可不得拿点好处?自此,咱们就一直跟着她要封口费。后来曹夫人嫁到了曹家,成了尚书夫人,咱们也跟着来到了京都。她都是一等一的大嬷嬷了,手里漏一点儿,也够哥几个吃喝了。不然让我们抖出她的事儿,那曹夫人能容得了她?做人可不能忘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