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角间多了个窗户,窗外有棵不知名的小树,雨季到来,风雨吹打,浅眠的她会睡不安稳。
他把她的箱笼送进屋里,子璎抱起箱笼上的盒子和布疋,分几趟拿进屋,全是她的回门礼,中规中矩、东西不多却精致,镇国公夫人不会在这种地方失礼。
但关茹娘胆敢置办那等嫁妆,自己不要脸,子璎何必给她送颜面,因此三日新娘回门时她没回,直接将礼物扣下。
抱着布匹进屋时与慕容羲擦身而过,瞧一眼,他的行李很少,就一个小包袱,但愿里头有足够的金锭银元宝,否则真得到田里刨食了。
东西放好,子璎里里外外绕圈,家里锅碗瓢盆半点不剩,连块抹布都没留下,只有一把剩不了几根毛的扫帚孤零零地站在墙角。
犹豫片刻后,她拿两个盒子往外求援去,离开前看了眼慕容羲屋里。没人?去了哪里?
合溪村是个小村庄,只有四、五十户,在问过几位村民之后,她找到里正家里,里正不在,里正太太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看见子璎满脸都是笑。
“您好,我们今天刚搬过来……”
“是慕容端家的对吧?今早你们进了老宅,村里就传遍啦。”里正太太热切道。
回想当年,慕容端孔武有力、高大健硕,不管上山打猎或种田抓鱼都是一把好手,村里多少姑娘想嫁他,可惜先死爹后死娘,为了守丧,一年年蹉跎下去,后来国家战乱,他就盖手印打仗去了。
多年来杳无音讯,都以为他死在战场上了,村里有那穷得揭不开锅的,偷偷跑到他屋里搬锅偷碗,东西拿了个遍,谁知今日马车进村,有好事者跟在后头,竟发现一对男女在慕容老宅前下车。
村民暗暗猜测,两人是兄妹还是夫妻?倘若后者,啧啧……一朵鲜花插牛粪。
“是,慕容端是我公爹,今日与我一起同来的是相公。”子璎委婉道。
夭寿,竟然是牛……呃也行,没有牛粪滋养,鲜花怎能开得好?
她的目光上下扫过,打量着牛粪何德何能,能引得鲜艳玫瑰往上插?
最终视线停留在她手上的点心盒子,那是永昌斋的糕点,镇上开一家,听说全国好几十家,京城里的总店盖得像皇宫似的。
永昌斋糕点贵得要命,有的光一盒就要价二两银子。二两是什么概念?乡下人家,许多人一辈子都攒不了那么多。
见里正太太心不在焉,子璎意会,忙把糕点递上。“给孩子甜甜嘴。”
答案出炉,难怪玫瑰会心动,牛粪会做人呗。“怎么这么客气,人来就好。”她嘴上说着,手却诚实接下。
“那宅子二、三十年没人住了,肯定脏得很。”
“是啊,得打扫一下,只是里头什么东西都没有,即便要添置,也是明天的事儿了。”
“也对,村里离镇上有段路,今天怕是来不及,要不家里还有些旧东西,你们先拿去用?”
“多谢,等我买新的后立刻归还。”
“没事儿,你等等,我让我大媳妇、二媳妇去帮个手。”
“谢谢婶子。”
*
就这样,一人出门三人回家,还带来锅子、碗盘、清扫用品。
两个媳妇都是勤快人,做事俐落,天刚擦黑就帮着把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院子里的草也拔得干干净净,她们没忘记婆婆交办的任务,边打扫边找机会和子璎搭话。
“婆婆说慕容端是你公爹?”
“是呀。”她笑得眉弯眼弯,像福娃儿似的,看着喜人。
“你知道打完仗后,你公爹去了哪里吗,怎么都没回来?”
“他在战场上立下一点小功劳,朝廷封赏,给他当个小官,之后就留在京城娶妻生子。”
功劳不大,就是拯救国家元首之类,官也不大,就是世袭的国公爵位。看!她做人多低调,半点不惹人心生妒嫉,这样的人才活得久,不像那只嚣张孔雀,现在又不知道去哪里遛羽毛了。
“小时候我就常听爹娘提起慕容端,都说他是个有本事的,果然有造化,那么妹妹可就是官家夫人了。”
“相公还没出仕呢,称不上。”
“待在京城不好吗?你们怎么会回来?”大媳妇王氏道。
“京城朋友多、交际应酬也多,公爹让相公回老家定心念书,等来年科考再回京赴考。公爹说老家风水好,相公沾沾福气说不定能一举出仕。”她委婉编造出一套说法。
乡下人再纯朴,也听得出她话中有话,肯定是交到狐群狗友,断不了交情,只能远远避开。理解,都是有孩子的娘,孩子身边要是有那一两个坏家伙,天天带着惹祸,确实让人头痛。
“可不就是风水好,你公爹可是咱们村里的头一份啊。”二媳妇吴氏接话,心头却是懊恼,先前屋宅小,十几口人住着挺逼仄,公公还想着把这老宅划为公地,花点小钱买回来,让二房搬过来。
她打死不肯,谁不想住青瓦房却搬到土砖屋,更别说慕容家长辈都死在这屋里,连慕容端都没消没息的,这可是灭门宅子啊。
怎知主人家不声不响搬回来,更想不到慕容端当了官,人家还说这里风水好,特意送儿子回来。唉,要是早知道就搬了。
王氏看着弟媳满脸懊恼,暗暗好笑却没多话,她拉起子璎亲近道:“别嫌嫂子托大,我就喊你一声妹妹啦,往后是街坊邻居,有什么需要尽管上门来,千万别客气。”
“谢谢嫂子。”
“没事,时间已经不早,我们得回去做饭了。”
子璎连声道谢,一路送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