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即便灭了大昭,北凉也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这是楚长欢杀耶律齐前能够设想的将来。
想想就痛快的很。
可如果北凉中也有谋士呢?
如果那个谋士并不想看见北凉内乱,也没办法轻易说服他们齐心拥立起一个新君主。
可如果摆一个昭人上去做傀儡皇帝呢?这样做既能安抚大昭剩下的百姓,也能平息内讧。
要知道,虽然昭乾殿上的龙椅只有一个,不能分着坐,但皇权能啊。
这时候,他们只需要找到一个好摆布的昭人,把他推上去。
而沈故言这个九族被屠,孑然一身的人,自然会是一个傀儡的上佳人选。
他会成为皇帝。
他会成为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傀儡皇帝。
他会坐在那个龙椅上,看着下面满屋的北凉人大呼小叫,被他们操纵,被他们拿捏……
雨下得急了些,一下一下地打在她的神经上。
“岁岁。”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唤,她倏地转头,正看见一袭龙袍的沈故言端身站在那儿。
皇冕上垂下的十二道旒盖住了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下面那没什么血色的薄唇裸露在冰冷的月色里,被月光打上了一层寒霜。
明明是盛夏,她却冷得厉害。
可即便冷,她还是忍不住地走近他,纤弱的指腹拂过他的鼻梁、薄唇、下巴,又被他的大手钳住。
他的手不似从前那般好看了,多了几道她没见过的伤痕,最深的一道深可见骨,用黑线缝着,分外狰狞。
“阿瞻、你疼不疼啊……”
她轻手摩挲着他的伤口,明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境,抬眸时,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一滴泪。
沈故言弯起唇角,摇摇头。
“不疼。”
“见到你,怎样都不算疼了。”
他声音沙哑得很,偏偏又要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楚长欢鼻子一酸,又落了一滴泪下来。
泪水划过眼角,被人用指腹轻轻擦去。
“怎么哭了?”
沈故言低低呢喃着,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已经不烧了啊……还是很难受吗?”
他皱着眉头正要再探,低头时正对上楚长欢迷蒙的眼睛。
她什么时候醒了?
屋里灯光昏暗,只有一只烛火照亮,沈故言的本意是不想引起外面那些梁诚眼线的注意,可眼下、
眼下她醒了。
他该怎么向她解释,他的眼疾已经大好了的这件事?
其实,不止他在这么想,躺在床上高热刚退的楚长欢,也是这么想的。
他不是有眼疾吗?
怎么会在夜里出现在自己的床头?
果然……
还是梦啊。
在确定是梦后,楚长欢明显放松了许多,她甚至还主动牵上了沈故言的手,摩挲着这只完好无损的手,闭上眼睛,很快又沉沉睡了过去。
沈故言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陪她一直待到了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