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打猎回来已经是傍晚,街头飘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姜知意叫停了车子。
她还记得姐姐想吃这个,先前母亲怕姐姐脾胃太弱不让吃,但这几天姐姐日日出来走动,气色比先前好了很多,也许可以尝尝了。
小摊前支着大铁锅,姜知意看见一个个饱满裂口的栗子在里面翻动,香气更浓了,姜云沧过去付钱,姜知意在边上等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意意。”
是沈浮。
姜知意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看见沈浮站在道边,夕阳洒在他脸上肩上,晕染出温暖的色彩,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脚下,唇边有她熟悉的,干净温和的笑“意意。”
太过惊讶,太过欢喜,满心的话堵在嘴边说不出口,半晌,姜知意才怔怔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沈浮上前一步,说了一半又连忙改口,“我有事进城,刚好路过。”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太想她,想来看看她。一大早就守在侯府门前,期待着失望着等了整整一天,以为没机会见她了,却突然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说要买糖炒栗子。明明大街上那么吵,那么多叫卖的说话的,那么多车马脚步的声音,他却从千千万万的声音里,一下子捕捉到了她的。
沈浮向着她又走了两步“你还好吗”
姜知意定定地看着他“我很好。”
笑意从眼中爬到唇边,她终于见到他了,担心了这么久,他终于平安无事地出现在她眼前。姜知意细细打量着他,他穿的是新的夹衣,干净暖和,脚上也是新皮靴,眼睛还包扎着,纱布干净没有血,哥哥说的对,他恢复得很好。
“你的伤好些了吗”明明有许多话,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沈浮只是傻傻地问着。
“已经好了。”姜知意道,“你呢”
她也觉得他们真是好傻,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却只管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些没用的话。脑子里是空白的,但这空白,也是欢喜。
“行了,”姜云沧走来,把糖炒栗子塞到她手里,“该回去了。”
姜知意也知道该回去了,前面不远就是侯府,若是让人看见了不妥当,想走,突然又想起来“你吃糖炒栗子吗”
她抱着那袋糖炒栗子往他跟前送,沈浮闻到了浓浓的香甜味儿“不吃。”
刚说完又后悔了,她给他的,他该吃了才对,连忙接过来“我吃。”
拿在手里热乎乎的,暖得心里也热乎乎的,沈浮听见姜知意说道“哥,我们再买一袋吧”
沈浮心里一阵懊恼,他怎么能全都拿走她也要吃的,他真是糊涂死了连忙把栗子递回去“我不吃的,你拿着吧。”
因为看不清,袋子一歪掉了几个,沈浮连忙蹲下,摸索着在地上找,听见姜知意软软的声音“我来。”
指尖恰在这时碰到了栗子,同时碰到的,还有她的手指,沈浮像被火烧了一样,连忙缩回来,胳膊被抓住了,姜云沧拉着他站起来“行了,你老实待着吧,别添乱。”
沈浮听见他硬邦邦的声音吩咐卖栗子的小贩再包一包,她这个哥哥人很好,请医用药什么都替他考虑周全,就是脾气不大好,看见他总是没好气。
新的一包栗子包好了,姜知意拿在手里,低着头上了车,隔着窗户看见沈浮走在边上跟着,忙道“你快回去吧,天快黑了,路上不好走。”
“我知道,我送你回去就走。”沈浮拄着杖,紧紧跟在车旁。
太阳一点点落下去,姜知意看着日色“上次我有急事先走了,真是抱歉。”
“没事的,”沈浮忙道,“我都知道。”
他说话时仰着头望向她,留恋的姿态,姜知意觉得心里咚的一跳,转开了脸。
“行了,回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方便。”姜云沧拧着眉。
明明让人看见了就是麻烦,明明眼睛看不见,天又快黑了,真是不靠谱,全让他来操心。叫过仆从“你悄悄赶辆车子送他回家,别让老爷和夫人知道了。”
他拦下沈浮“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有车送你回去。”
沈浮也只得停住。暮归的鸟儿啼叫着掠过天空,沈浮心中都是怅惘,她要走了,这一别,下次相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我走了呀。”听见她软软的声音。
沈浮想挥手送别,又怕引人注意,只能用力点头“你小心点,一路顺风。”
姜云沧翻了个白眼。离侯府大门只有十几步路,还一路顺风真是不靠谱
车子向前走了,沈浮停在原地,姜知意频频回头,看他消瘦的身影一点点远离,太阳彻底落下去了,天黑了。
车马驶进大门,姜知意怀里藏着那包糖炒栗子,悄悄地跑去找姜嘉宜,姜云沧吩咐了随行仆从不得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这才回房收拾,正房里,陈妈妈正跟林凝回禀“刚刚翠儿买针线回来,说是小侯爷跟二姑娘在街上买糖炒栗子,还跟个眼生的年轻人说话,跟小侯爷差不多年纪,眼睛包扎着似乎是有伤,二姑娘也跟那人说话呢。”
林凝微微皱了眉“有这么个人吗”
“要么待会儿问问小侯爷”陈妈妈道。
“糖炒栗子又是做什么”林凝思忖着,“那东西不好消化,吃太多了胃里难受,云沧也不管管。”
她站起身来“我过去看看。”
东头屋里,姜知意关了门,躲在帐子里剥栗子“阿姐,你只能吃一个尝尝,不能多吃呀。”
“好。”姜嘉宜笑着接过来,“谢谢你,意意。”
“阿姐,”姜知意咬咬唇,脸红起来,“我刚刚碰见他了。”
她全神贯注,以至于没听见外面轻盈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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