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苏昨日同我说,今天书肆有新书售卖,正好明朗在此,不如你陪她去,也有个照应。”何太太道。
傅明朗俊秀的脸庞喜不自胜,他主动请缨送礼,只想着见一见越苏说几句话便可,没想到何太太能准允越苏外出,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忙不迭点头:“多谢姨母。”
“去吧去吧。”何太太装作不耐烦赶人走。
鸿鹄书肆中出了一本游记,是游历山川的徐客来所写,记载了西南地区广袤山川和地理风貌,还有各地风土人情奇闻轶事。
此前她已经买了好几本,爱不释手,这新出的,更让她心心念念。
可惜前去之时,已经晚了一步,书早已被卖完。
她便央求书肆的老板孔先生,是否有私人珍藏,如果可以,她愿出十倍的价钱。
孔先生说,他确实留了一本,准备呈给一位贵人,不日来取,那贵人不缺钱财,但他可以帮她问问,能否出借。
傅明朗骑马在外,和她搭话,见她时不时探出头来查询走到哪处,笑道:“表妹稍安毋躁,还有一会儿就到了。”
越苏拉起帘子顾自看着他笑,手中拿着一幅画卷,是用作谢礼。
孔先生见了熟悉的马车,便知晓是昨日的那位姑娘来了,叫伙计再沏一壶上好的龙井。
“何姑娘准时到此,果然是爱书人。”孔先生赞叹道,也不枉他冒着得罪贵人的风险,替她说话。
说起来还有奇怪之处,那位贵人性子清冷,听了这位姑娘留下的地址是四方斋后,面容反倒是松懈,又似乎是动容愉悦。
虽没立刻应了,却说,让那位姑娘来时,知会一声。
孔先生原以为是二人志趣相投才如此,但想着那位姑娘一身穿戴华丽,喜爱诗书,大家闺秀的气质跃然而出,必是出身贵户,莫不是二人乃相熟之人。
他不敢多问,下来招呼客人,就看见了何家的车架。
挑帘下来的年轻女郎一身碧色衣裙,裙裾绣着白鹤和兰花,翩翩然如遗世独立,开襟的同色夹袄,嵌了银色狐毛,衬得面容更加白皙。
女郎将斗篷递给身旁的男子,提裙款款而来,行走姿态落落大方,面容和善,仿佛能带来春天的暖意。
见到孔先生,越苏介绍道:“孔先生,这是我家兄长,不知那位贵客今日来了么?”
孔先生领路带她上了二楼,一边吩咐伙计将茶水端上来,一边招呼她入内:“姑娘来的及时,那位贵客正在上房查阅典籍,请容我禀报。”
鸿鹄书肆开了几十年了,京城就有三家分店,身为书肆的主事人,孔先生颇受人敬重,哪怕是王侯将相到此都会给几分薄面,如今他言行中谦恭谨慎,越苏不禁猜测,那位客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多时,孔先生得到应允,请她进入房中,自己却没进去。
越苏进去看了一眼四周,摆着全部都是大书架,密密麻麻放着大小不同的书籍,屋子中间反倒空旷,简单放了一桌两椅,一壶清茶,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一人坐于桌前,那道深色挺拔的背影令越苏有几分熟悉感,他拿着一本典籍,听到开门的声音缓缓转过头。
窗前阳光十分刺眼,越苏被晃了会儿神,呆滞了许久才歉然行礼:“殿下万安。”
嬴琅似乎已经早就料到是她,丝毫无往日的疏离和漠然,放下手中的书,倒了一杯茶水,看起来像是为她准备的。
“免礼,用吧。”
越苏可不敢喝太子殿下亲自斟的茶,亦不敢坐下,静静站在一旁。
“怎么,担心孤对你下毒?”
越苏摇摇头,以他的身份,对付她易如反掌,怎么会需要下毒。
“不是特意前来,怎么一句话也无?”
见惯她宠辱不惊,也领教过她的伶牙俐齿,如今一副岿然不动的木人模样,倒叫他心中莫名愠怒。
“不知殿下在此,是臣女冒犯了,没想到殿下不仅爱画,对游记也颇为喜欢。”她施施然开口,实则心中已萌生了退意。
太子手里抢东西,无异于猛虎口中夺食,那本书固然让她心驰神往,终究只是死物。
“殿下所爱,臣女不敢相夺。。。。。。”
没想到嬴琅却说:“孤所爱者甚广,区区一本游记,不过是看文字诙谐有趣,记载翔实,你若执意收藏,也不是不能割爱。”
说罢,又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坐下叙话。
孔先生从不在乎男女读书差异,见到女子渴求读书倒珍惜,昨日越苏曾言,若是不能看到此书,当为人生憾事,这令孔先生十分动容,在嬴琅面前,便把三分说成了十分。
“那女郎平日里对徐先生的书珍爱有加,如父母生命般重视,一日不读,夜不能寐,形影显瘦。”
“听闻书已经卖光,真真恨不得跪在我面前,老夫哪里能受得住。”
她如此珍爱,嬴琅有心相让,却不想轻易叫她糊弄几句就拿去了。
上次所言的《墨兰图》迟迟未有回复,她主动送上门,正好趁着此次空闲讨要。
此时二人无话,偏巧傅明朗拿着一幅画推门而入。
孔先生说那贵人不缺钱财,越苏便想出了以物易物的方法,作为诚意和补偿。
下车时画忘了拿,又顾着与孔先生说话,打探那位贵客喜怒性情,傅明朗便说让她先上楼,自己回去车内取画。
他见到嬴琅时亦是惊了,下意识行礼,问道:“殿下竟是预定了徐先生的游记之人?”
然后便将画卷附上,说话间已然打开了,兀自道:“听闻殿下曾搜寻若清居士画作,表妹家中刚好有一幅,殿下若能割爱,愿以此作为谢礼。”
嬴琅未曾说话,拿起茶水自饮,正是刚才给越苏倒的那一杯。
傅明朗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觉得一幅画不值得换他那本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