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宫多年,早看透了后宫局势,先前只能在皇后和贵妃的夹缝中生存,如今铖王是彻底没希望了,皇后一家独大,更得步步谨慎。
皇帝的身子已是江河日下,这江山,最终只会是那对母子的,嬴玠还小,又没有傍身的外祖,要想在其中讨生活,只能当个庸庸碌碌的王爷。
因此,对于儿子平日的胡作非为,她便没有太多管束,甚至是乐见其成。
听来不过是一桩小事,王美人嘱咐了儿子两句,便离开了,本以为不会生什么,结果才不到一天,就有一名太监来了她宫中。
这是勤思馆的总管太监,口传了太子令,让她做几道药膳,连药方和食材都已备好了。
皇帝上了年纪后,身体不好,口味刁钻,她为求圣宠,更是苦心钻研,烹制药膳比御厨还要美味可口。
这方子一看就是补身的,对体质弱的女子尤其有效。
皇后若想补身体,大可直接传令她做,不必经过太子,而如果不是皇后,能让太子殿下如此上心,这膳食又会是为谁准备的?
“林公公,太子殿下可有说,膳食口味偏好?咸淡如何?”
林公公被她提醒,笑眯眯道:“美人所问正是,太子殿下吩咐了可多放糖,其余美人可自行斟酌,只有一点,此为私事,请美人管束宫人,切勿外传。”
王美人看着太监端着的食材,笑着应了是。
太子的口令,她不敢不从,在疑惑中令宫女生了火。
经过上次越苏的点悟,徐掌柜此番先关了四方斋的门,令新来的学徒煮上一壶好茶,煨在炉子里。
这学徒正是上次越苏遇上的那个乞丐,长期呆在街头巷尾中,缺衣少食,显得十分瘦弱,不过经过几天的补充,面色已经好了很多,十一二岁的孩子,说不上强劲有力,做些杂活儿还是绰绰有余。
徐掌柜不知越苏送这人来是为何,又想着会不会是派人盯着他。
所以不敢托大,而是极用心地将自己以前的旧衣改小了,赠予他穿,晚间无事,见他有几分聪明劲儿,渐渐地教他读书写字。
问他名姓,也不知晓,徐掌柜按照伙计的排名,给他取个绰号,唤“六幺”几次下来,总算套了他实话,不过仍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此次前来,徐掌柜留下环绿,拉到一旁偷偷问:“不知姑娘留下这个乞儿,是何缘故?”
环绿同样摸不懂越苏的想法,只说:“姑娘另有打算,徐掌柜,你且好好待他。”
“白马金革追长夜,此心一片向青天,弱柳支离翻覆去,身在闺阁,纵使长灯夜明,灰飞烟尽,亦不使君忧。。。。。。倒是诉衷心的好文。。。。。。”
这信,任是谁看了,不说一句情真意切。
瞧着她低垂无惧色的样子,除却心中一片火,或许还有冷霜寒侵,默默落于心头,浇灭万般思绪。
嬴琅放下长笺,忽然想起傅明朗写的那封书信来。
虽说傅明朗才华无往日状元之盛,但恐是情至臻,纵使无太多修饰词藻,读来亦令人感动,如有情同者,或许潸然泪下。
只除了他。
他问道:“傅明朗信中有一言,独守空虚处,月影阑珊入梦来,还有一句,天明忽传鸿雁至,心神向往。”
“你会梦见他吗?”
越苏抬眸,淡然无惧:“臣女睡眠好,不曾有梦。”
“那书信呢?你的回信,也如同此举一般,尽是些劝学之言?”
她读过多少书他不知晓,可总不会不晓得,写的是臣子向君主诉衷情,而非一个女子,对男子的仰慕。
或许她心中本无这种情感,又或许,她早将这情给了旁人,一丝都未曾留给他。
他知晓她的偏见,处处收敛,便是她三番两次无视,也都轻轻揭过,倒是让她拿捏住了如何对待他的弱处。
便是这一副无情无义的模样,让人生恨。
嬴琅直视着她的双眼,澄清明亮的眸子中,倒映出他的脸庞,她眼中有他,可是心中却无。
“你多次会见傅明朗,与他情意绵绵,孤克制要杀他之心,甚至留他科考之路,又为了你苦心孤诣所求,不将婚事公之于众,让他安心备考,可你呢?你便是如此回报?”他斥声问道。
“殿下。。。。。。”
越苏并无预料他会火,虽不至于慌了神,但情急之下,一下子难以接话。
还想解释些什么,嬴琅已愤怒转头,疾步出了门,越苏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诺诺站在后头看他,可惜很快就没影了。
不知为何,她觉着,太子殿下的背影,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