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吃,难吃到他差点吐出来。
6芸香想要夺过那碗面倒进垃圾桶,却被周万和拦住了。他一口气喝完那不知道加了什么猛料的汤汁,打了个嗝。
眼泪早就挂满了母子二人的脸上。
“谢谢妈妈,我很喜欢。”
原来,那天他想要一碗阳春面,面不改色吃下自己第一次下厨做的阳春面,熟练地去厨房做出一碗难吃的阳春面,执念于做一碗阳春面,是因为这个。
“你的愿望是不是想再吃一次,你妈妈煮的阳春面?”程朝朝装作轻轻松松的笑,实则心在隐隐作痛。
“应该是吧。”周越楼淡淡回答到。
“你不必太过伤怀。轻舟已过万重山。”周越楼又说。
程朝朝愣住了,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苦涩一笑。
轻舟已过万重山,是啊。周玉曾经说过,周越楼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太多艰辛。心似枯死之木,身若苦海孤舟。可是如今回头看,那些伤痛都成为远去的重重山峦。
会好起来的。
微风吹拂,周围的景色又再次轮换。是在一所学校里,周万和站在领奖台上,紧紧盯着台下的6芸香。
6芸香哭的很厉害,周围的家长都觉得她有点夸张,孩子拿个校三好学生有必要哭的这么厉害吗。
可是6芸香还是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给周万和哭着鼓掌,竖起她在岁月折磨下生起茧子的大拇指,骄傲地说:宝贝你最棒了!
那年周万和11岁,妈妈带他搬了家,去了一座大城市,正是a市。
“我们宝贝值得去更好的城市读书。”
6芸香原本直挺的身材变得有些佝偻,她为了这个更好的读书机会,几乎是把自己的命都搭进了工作里。
周万和顿了顿,说道:“妈妈,换个城市,我能不能换个名字。”
于是6芸香领着周万和二话不说就翻开家里那些书本来,思来想去6芸香觉得全世界最好的名字都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儿子。
“就叫6越楼吧,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希望我的宝贝儿子能够看到这个广阔的世界,日日精进,像竹节一样节节生长。”
最后6芸香还是敲定了这个名字。去到派出所的时候,却犯了难。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改名字,需要父母双方到场。
周石暴跳如雷,扬起手就要打在6芸香和周万和身上,被民警拉开了。周万和也被民警拉住了,他像一只愤怒的小狗,死死咬着牙,低吠着盯着周石。
“你改名字可以,但是你必须姓周。你身子里流的是老子的血。”
“呸。”周万和啐了他一口。
“你要跟你妈姓就别跟老子要抚养费!改了姓你就不算我儿子!”
法律上并没有这样的规定。但是现实中总会有许多许多的麻烦。
母子俩最终还是向现实生活低下了头。
带着一个新名字,去了一个新城市。周字却始终像一个耻辱,一个过去的烙印,时时刻刻禁锢着他的眉头,舒展不开。
新学校植树节的时候,6芸香带11岁的周越楼去种下了一颗梧桐树。母子俩一铁锹一铁锹地,一言不,哼哧哼哧种下了一颗小小的梧桐树。
6芸香在书上挂满了红飘带,写下了程朝朝在树上看见的祝福。
“和宝贝儿子越楼于他11岁生日种下,希望我的儿子可以像小树一样坚强成长,更上一层楼。”
6芸香从来不叫周越楼这个名字,要不就是叫宝贝,要不就是越楼,两人心照不宣地谁也不提那个姓氏。
所以就算是五年的书信里,也只有越楼,没有周字。
怪不得6芸香拒绝了程朝朝的订单,就算是提到了阳春面也不愿相信。如果真的是她的儿子的话,又怎么会说自己是周越楼呢?
此后每一年的时光和记忆也过的极其模糊,飞流逝。周越楼一天一天长高,逐渐比母亲高了些,逐渐从教室的中排坐到教室后排。
每岁一碗极其难吃的阳春面,每岁一根红飘带和生日快乐。只是,程朝朝在记忆中只看见6芸香写,周越楼则是笔直站立在那颗树下,在树干上刻下自己的身高。
“宝贝,树是会长高的,你这是刻舟求剑。”6芸香被他的动作笑的直不起腰。
小越楼红着脸沉默不语。
而此时的大周越楼轻笑一声,眉眼都舒展而开。
程朝朝想起现在树上的刻痕,已经高到看不见了。这棵小叔已经变成了一颗大树,亭亭如盖,郁郁葱葱。
“你为什么不写生日快乐?”程朝朝问道。
“我不喜欢过生日。只是她喜欢给我过。”周越楼淡淡回应。
毕竟……生日遇到那种事情。程朝朝闭了嘴,自己当真不应该问这个蠢问题的。也许是因为并不喜欢生日,所以关于生日的日期,在周越楼的记忆里也只是一个一个鲜红色的xx,程朝朝并不知道他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
那三条字迹不同的生日快乐。难道是周越楼上大学故地重游再写的?
或许他此后的日子应该好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