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的晨钟敲到第三响时,苏阑音正将最后一味药引加入汤药。
血见愁花蕊在琥珀色的药液中缓缓舒展,散出淡淡的幽香。
这七日来,她寸步不离地守在太后榻前,以金针引药,终于将离魂散的毒素逼出大半。
"苏丫头。"太后倚在绣金靠枕上,气色已好了许多,"皇帝昨夜来见哀家,说已经找到先帝留下的密旨。"
苏阑音的手微微一颤,药勺碰在碗沿出清脆声响。
这七日她如同走在悬崖边缘——既要救治太后,又要提防傅无咎的眼线,连夜里都不敢熟睡。
"太后。。。…”她刚开口,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帝大步走入,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押着一个披头散的宫女。
苏阑音认出这是慈宁宫负责煎药的碧荷。
"祖母,果然有人还在下毒!"皇帝面色铁青,"这贱婢今早在您的药里加了东西。"
碧荷瘫跪在地,涕泪横流:"奴婢冤枉啊!是、是贵妃娘娘让奴婢这么做的。。。…”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苏阑音了然——贵妃李氏,正是傅无咎三年前送入宫的"义女"。
"皇帝现在可信了?"太后叹息道,"傅无咎狼子野心,毒杀先帝,谋害哀家,又构陷无漾。。。…”
皇帝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东宫槐树下挖出的密诏,与太医院找到的毒理记录完全吻合。"他转向苏阑音,郑重一揖,"多亏王妃慧心,才没让奸人得逞。"
苏阑音连忙跪下:"臣妇不敢当。只求陛下明察,还王爷清白。。。…”
"起来吧。"皇帝亲手扶起她,"朕已下旨重查逍遥王谋反一案。至于傅无咎。。。…”他眼中寒光一闪,"羽林卫已经去‘请’他了。"
正午时分,苏阑音在浣衣局宫女阿芷的带领下,来到了刑部大牢。
阴暗潮湿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每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快一分。
"王爷就关在最里间。"阿芷低声道,"这几个月多亏李牢头照应,不然。。。…”她没再说下去,只是递过一个食盒,"王妃快去吧。"
沉重的铁门被打开,霉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苏阑音屏住呼吸,望向角落——一个瘦削的身影背对着门,正在墙上划着什么。
"王爷今日又不肯用饭?"牢头故意大声道,“您表妹给您送吃的来了。”
那人缓缓转身。
苏阑音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曾经丰神俊朗的傅无漾,如今瘦得几乎脱了形,左颊一道新痂从眉骨延伸到下颌,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星。
“表。。。…表妹?”傅无漾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认不出。
苏阑音强忍哽咽,福了福身:“表哥别来无恙。”
牢头识趣地退了出去。
铁门刚关上,傅无漾就踉跄着扑到栅栏前,双手穿过栏杆紧紧抓住苏阑音的肩膀:“你怎么来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孩子。。。…孩子还好吗?”
苏阑音一怔:“你。。。…你知道?”
"李牢头说你入宫为太后治病,又描述你的样貌。。。…”傅无漾的手轻颤着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算着日子,若是我们离开桃源村前的那晚。。。…”
苏阑音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已经会踢人了,像你一样不安分。"
傅无漾突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铁栏,肩膀剧烈抖动。
苏阑音从未见过他这样,即使当年决定与他一起做平民时。他也只是挺直脊背走出金銮殿。
"别怕。"她穿过栏杆轻抚他的乱,"太后已经好转,傅无咎的阴谋败露了。很快你就能。。。…”
"我不是怕。"傅无漾抬起头,泪痕在脏污的脸上冲出两道浅沟,"我是恨自己无能,让你和孩子冒险。。。…”
苏阑音打开食盒,取出还温热的饭菜:"先吃饭。等出来再慢慢忏悔不迟。"
看着傅无漾狼吞虎咽的样子,她鼻头又是一酸。
这哪还是当年那个连筷子都要象牙镶金的逍遥王?
三日后,金銮殿上,皇帝当众宣读圣旨:
"查逍遥王王傅无漾谋反一案,实为奸人构陷。今恢复其亲王爵位,赐还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