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卫无忧最终还是气鼓鼓的去了庄子上。带着霍光布置给他的一丢丢练字小课业,以及十几册手抄的汉赋。
字帖是照着太史令司马谈的手写体来练的,毕竟司马谈也是朝中有分量的人物,每日忙到晚,抽不出太多时间来亲自教导小孩子。
不过,他来不了,他们家司马迁倒是被派来做个监工了。
摇摇晃晃的安车车驾上,卫小四正在跟司马迁碎碎念:“你都不知道,我练字练的胳膊和脑袋都要磨出茧子了。”
司马迁有段日子没见卫无忧,发觉这小团子似乎又长重了,高度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
他回神轻咳一声,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说话太过失礼,只能旁敲侧击提醒:“练字靠的是下苦功,确实是有些废手。”
说脑袋磨出茧子就有些太离谱了!
司马迁见小家伙苦哈哈着脸,忍不住问:“阿父他是给你布置太多了吗?若是太多,我可以同他说一说。”
小孩子的骨头还软,手指写多了字会变形的。
卫无忧连忙求援道:“真的嘛,太史令布置的特别多,一天要写五个大字,一个字十遍呢!”
司马迁沉默了。
这还没有他当年的四分之一。回想起被阿父严苛支配的恐惧,司马迁忍不住有些心疼自己。
他神色复杂的看一眼卫无忧:“阿父其实待你挺好的。”
卫小四无声瞟他一眼,知道自己求
救无望了。
今日出城的路不好走,安车一路摇晃,终于停在了庄子大门外。
下雪不冷融雪冷,尤其是秦岭里头到了冬日,都须得封山严谨入内。卫无忧的庄子正好处在峪口上,温度也着实比长安城低了许多。
小萝卜刚丁一下车,被西风缠身钻进脖颈之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南风早早便候在外头了。
见状,连忙吩咐左右给两位小公子裹上一层新制的动物皮毛:“这都是庄户们深秋进山猎得的,选了几张好皮子给小公子备着。庄子上冬日凉气重,只要出了屋,还请您多披一件。”
卫无忧小盆友被仆从们三下五除二,裹成个小黑熊精,只留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在外头,充满了迷茫。
南风忍着笑意,努力板起扑克脸:“外头风大,两位先进去吧。”
殿内的地龙和炭盆已经烧上了,一进去,一股热气“轰”地冲面而来。卫小四连忙在刺儿的协助下脱了两层裘衣,松快多了。
南风:“小公子还未用饭吧?仆命人备了些饭菜,这便差人送上来。”
卫无忧确实饿了,虽然出门的时候已经垫过一些,但为了跟霍光表明自己的愤怒,他连一口肉和菜都没吃,只啃饼子了。
这会儿,被山脚下的寒气一冻,小家伙早就后悔了,连忙道:“好好好,南风你最好了!”
南风下去备菜,卫无忧和司马迁则坐在暖乎乎的殿中,等着开饭。
司
马迁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了。
上次过来,还是无忧喊他来玩,呆了没有半个时辰,就被阿父派来监督他的随侍催着回去了。
太史令是那种老派顽固分子,书读得越多,脾气越倔,丝毫接受不了一点新鲜事物,因此对司马迁去鸿都门学的事儿其实是有旁的打算的。
自己的儿子什么水平,司马谈心中最清楚。
他心中觉得新式学堂是瞎胡闹,但还想要借这个跳板,叫儿子从其中脱颖而出,好成功入选太学。
太学才是天下读书人的至高圣地,也是太史令给儿子规划好的大道坦途。
他平生心愿是修撰一册囊括古今的史书,但年岁越大,他越发清楚可能性渺茫。可是儿子如今才十三岁,还是非常有希望完成他的愿望的。
是以,司马迁来到长安之后,受到了比从前更为严格的管教,整个人看起来比去年还要死板。
卫无忧很怀疑,他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就是下一个司马谈?
一大一小相顾无言半晌,司马迁忍不住好奇心,问道:“方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旁边的屋子里都烧了炭火,但是屋子的样式又有些不同,是用来做什么的?”
司马迁观察力确实很强,那地方是庄子上刚刚按照卫无忧的图纸建起来的,占地不大,跟前殿共用一条烟道,也方便仆从们每日生火烧地龙。
卫无忧瞄一眼窗外,笑得灿烂:“你不提我都忘了,那几间小房子用作秋
冬日里养菇,叫做‘地上式菇房’。里头都栽培的是些冬日里吃不到的蘑菇,新鲜的,待会儿我们有口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