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直到我们回到车上,车子发动之前,意明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他们知道。」
回去的路上,我又不争气地睡著了。睡著前眼前迷迷糊糊闪过一张照片,大概是言采那本回忆录裡面的某张。言采坐在自己的化妆间裡,妆卸到一半,想来是被手上正拿著的那封信给打断了。但他嘴边有笑,应该是个好消息,所以才放鬆地抬起头来,把镜子裡的眉飞色舞的笑容,留给身后的那个人。
他们知道,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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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春天的十七个瞬间
一照片
那一天,言采去电视台做一档访谈节目。
他的新片刚刚杀青,主持人和他关系不错,特地间了许多关于片子的问题,而把一些有涉私生活的轻飘飘地带了过去。在工作的话题上言采素来健谈,一个半小时的节目,节奏全部在自己手上控制得好好的,不该说的一个字不说,照样能哄得现场的影迷笑声掌声不断,甚至连主持人也给逗得忘记把主动权抢在手里。
眼看着节目就要皆大欢喜地落幕,忽然眼前一暗,惊呼声中,言采第一个念头是断了电,并不惊慌,只是稍稍调整了坐姿,等灯光再亮起来。
黑暗中主持人颇有些窘迫地个劲向他道歉,让他少安毋躁,说是正在备用电源,用不了多久就会来电。焦急的语调里隐隐带着不可名状的激动和兴奋,但是连续一段时间以来的超负荷工作让言采没有余裕去探究这异常情绪的缘由,反而合上了眼睛,想趁机休息一会儿。
刚闭上眼睛还没两分钟,他就感觉到灯光又一次亮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音乐声、欢呼声和掌声。之前主持人的反常就有了解释,尽管一时想不到出了什么事情,言采还是瞬间调整好坐姿,露出笑容,偏过头去对着主持人一挑眉头:“什么好事?”
听出音乐的旋律是生日歌,言采略一怔,才想起来今天似乎是自己的生日,眼看着好几层高的蛋糕推到眼前,他才笑着摇摇头,语气轻快地说:“我已经到了只想提起生日而忘记年龄的岁数了。千万不要提醒我。”
在主持人和现场观众的笑闹中,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切蛋糕,然后再坐回来,继续听主持人提问:“言采,又年长了一岁,有什么感想?”
他看了看笑容满面的主持人,也很配合地微笑:“我刚刚还说不要提醒我年龄,又有人犯规了。”
善意的欢笑声再次响起,主持人似乎没打算放过他,追问下去:“三十岁和四十岁的生日,你觉得哪个更有意义一些?”
言采不假思索地回答:“大概是三十岁吧?过了三十岁,就好像彻底和某个时代告别了,但是四十岁,只不过是向尽头更前进一步而已,今天要不是你们给我庆祝,我都忘记了。”
“太敬业了,连生日都忘记了。”主持人又问,“那最让你印象深刻的生日,又是哪一个呢?”
瞬间无数的影像在眼前掠过,有的比阴影还要淡,另一些则过于鲜明,反而无法正视。言采低头看了一眼袖口,才说:“我是个健忘的人,不过我想,今天这个晚上,会让我记住一辈子。”
这句话他说得异常真诚,配合着笑容和目光,无法让人不信。看着主持人的目光,言采知道这个话题就算差不多过去了,他也做好准备回到之前约定好的采访大纲上,但没想到主持人又是一笑,说:“今天为了庆祝你的生日,有神秘嘉宾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托节目组转交给你。”
他故作意外地配合,可是当那份“礼物”从主持人手里递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刻,言采发现,自己是真的惊讶了。
大屏幕上也在同时放着此时正在言采手中的那些照片的投影,同时还配着主持人周全的说明:“……大家看出来了没有?这是言采在拍摄《尘与雪》的时候,剧组给他庆祝生日时留下的剧照……你们猜猜看那个亲吻言采的女人是谁……江绮?不对,再猜……是卫可,猜不到吧?是如假包换的卫可…,这可是节目组为了给言采庆生好不容易从《尘与雪》剧组要来的照片……”
言采垂眼看着手里的照片,摄影师的风格未免太熟悉了,以至于一瞬间笑容都无法掩盖住正拼命涌上的其他情绪,他不得不轻轻把照片翻过去,才抬起眼,若无其事地陪着主持人一起看大照片,甚至还能轻巧地评价一句:“卫可这身衣服的确不错,不过如果当初他穿的是平跟鞋,大概照片里还会更好一些。”
说话的同时言采心想,又一个年头过去,演技也愈熟练,这样看来,年岁渐长也并不坏。
二寿面
录完节目之后离开电视台,林瑾和其他两个助理已经在保姆车里等着了。
言采上车后往座位上一靠,抬起手来轻轻压住太阳穴。这个动作没有逃过林瑾的眼睛,立刻就问:“怎么了,头痛?说是十点节目录完,现在都快十一点了,录得不顺利?”
“没。他们插了个给我庆祝生日的花絮,耽误了。”
“哦,对啊,我今天一直顾不上问你,你也没打电话过来,我还想说你该庆祝一下,我现在去订餐厅的位置吧?还有,这一周里收到的礼物怎么办?”
言采还是没有放下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不是做节目,我根本就忘记了。”
林瑾笑着摇头:“你这个人也奇怪,总是记不住自己的生日。”
言采跟着轻轻笑了一下:“怕老。”
车里的其他人听到这句话都无声地笑了,气氛宽泛之后,林瑾又说:“那我订座去了,想去哪间餐厅,寿星公,今天你最大。”
“我今天有点累,想先回去,改天我再请过大家。”
林瑾跟在言采身边这些年,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累”字,整个人都呆了一下,才猛地醒过神:“……哦,这也好。那明天录音棚那边,就不去了吧,我打个电话过去。你最近也是,应该多休息……”
言采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再没表态,一直到车子开到家门口,才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贺卡和信都拆了没有?”
“拆了。”眼看言采转过脸来,林瑾摇头,“帮你看过了,大多是影迷寄来的,没什么需要你亲自去回的。”
“知道了。还有去查一查,今晚的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打开客厅的灯,言采首先看见桌子上偌大一捧的鲜花。他知道多半是公司的安排,也没仔细看,脱了外衣去厨房,想给自己弄点东西吃。
下午的时候为了提神,他贪喝了几杯咖啡,胃不怎么舒服,晚饭没吃就直接上了节目,直到现在才觉得饿了。他记得冰箱里还留了点东两,打开一看发现全是酒水,才反应过来,已经有快三年的时间没有在这套公寓里开伙了。
但饥饿偏偏是那种一旦想起就开始迅速蔓延叫嚣的玩意,没有食物的安抚,绝对不肯平息。言采在一尘不染的厨房里翻找了半天,竟然还真的给他从柜子里找出袋泡面,一看保质期,恰巧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