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这一件事,或许是不至于,可奈何近几年,阿翁与大父之间的政见分歧越来越大啊,更何况这一次,跟以往不同,这一次,不单单是政见不同的事啊,也不是什么仁政暴政的问题,而是一个老父亲受到了别人的欺骗、诽谤,一个当儿子的不仅不帮着自家阿翁说话,反而站到别人那里去指责自家阿翁的问题——”
说到这里,赵郢不由苦笑。
“作为皇帝,大父或许能容忍阿翁的不同政见,但作为父亲,你觉得他能容忍一个儿子胳膊肘往外拐啊,帮着别人欺负自己吗……”
芈姬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所以,赵郢这么一分析,她马上就“悟”了。
然后,马上就神色紧张起来。
“那,那为什么非要是上郡,就不能是内史或者河东这些地方吗……”
“大父是要惩罚阿翁啊,是要让他去吃些苦头的,不是让他去度假啊,肯定得找个能吃点苦头的地方啊——”
说到这里,赵郢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视了一眼院子里伺候着的侍卫以及过往的侍女下人,心中也有些拿不准,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始皇帝的耳目。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赌了。
赌这里有始皇帝的耳目,今天这些话,包括先前劝阻扶苏的话能准确无误地传入始皇帝的耳中。
不然凭自己一个连亲爹都即将被逐出咸阳,赶往上郡吃沙子的孙子辈,怎么进入始皇帝的视线?
要知道,自己可不是始皇帝唯一的孙子,而是一百多个孙子当中的一个。
而且还是平平无奇的一个。
“要说辛苦,自然要数边塞。
南越路途遥远,但多有毒虫瘴气,太过凶险。
而上郡就正好,虽然整日风沙扑面,天气严寒,但不至于有什么生命之虞。”
说到这里,赵郢贴心地劝慰着已经越来越慌乱的芈姬。
“阿媪不用担心,上郡有蒙恬将军,还有三十万大军坐镇。
阿翁此去,自然万无一失,更何况蒙恬将军又与阿翁向来亲近——不会让他真的吃什么苦头……”
赵郢声音不急不缓,就如同在陈述事实。
芈姬听闻扶苏要去劝谏始皇帝,极可能会触怒始皇帝的时候,早已经六神无主。
如今再听自家儿子这么有理有据地一分析,心里就更加慌乱了,彻底的失去了主张。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只能任凭儿子施为。
于是,身为扶苏公子府上女主人的芈姬,就这样傻乎乎地让出了家庭的主导权。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张罗着给自家夫君收拾行李,愣是没想起来其他这还只是个猜测。
而且就算是真的被贬到上郡,大概率也不至于会马上被催着动身。
甚至到了后来,她竟然还非常贴心地亲自回屋,把自己给自家夫君刚刚缝制的狐皮披风拿出来,细心地叠好,塞到了行李里面。
上郡天寒风大,可不能冻坏了夫君!
夫人和小公子都开始忙活了,那些下人就还能说点啥?
干活!
幸亏扶苏没看到这一幕,不然没准人没到皇宫,就得被自家夫人这智商给气没了。
这边,扶苏公子府,依然在上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
赵郢一边忙碌,一边还不忘低声安慰自家这位便宜老妈。
“放心吧,大父只是一时恼怒,不会真的为难,阿翁此去,也只会吃些苦头,不会有什么大事——只可惜……”
说到这里,赵郢又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
芈姬如今已经被赵郢的分析慌了心神,下意识地配合着捧哏。
浑然没有发觉,大厅角落里一直伺候着的老内侍一双耳朵,已经悄悄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