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凌眉眼温和,可那笑容和往日的不同,不再是憨厚爽朗的,而是一种对过去释怀后庆幸又无奈的笑。
齐凌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她活在当下,所以好像一直很快乐,就和白寒翎常说教晨雨曦的一样,拥有过就已然最好,过去一旦过去就不值得怀念,活在过去的人没有未来。
晨雨曦看着她,妄图从她的眼中翻找出些悲伤的痕迹,但搜寻无果,只找到了释然和庆幸。
于是又开口问。
“齐凌,你爱你的工作吗?”
齐凌一愣,不明白晨雨曦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沉默片刻后神情认真地开口回答她。
“……我觉得热爱始终难以与工作挂钩,说爱太假,说不爱又太绝对,这是很矛盾的。就像热爱和合适往往并不相通。我尊重并且珍视我的工作,所以无论是格斗,武替还是整天绕着你这个小姑娘转,我都是觉得是好的,它们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我能靠我的能力给家里挣钱,养活一家人,我就心满意足了。平淡之前的辉煌是短暂的,眨眼即逝。而苦难和平淡才是长久的。我打比赛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支持我,他们长久生活在平淡的生活里,对于危险和挫折更是敏感。比起荣耀,他们更在意我的安危。但有时候家人的爱就是束缚,只想让人逃避。所以正值年少的我,视而不见。后来父亲被查胃癌晚期,我才现实在是太晚了,我想和他们亲近已经太晚了些。那些批评,争执,甚至关心他都已经无法开口了。后来我把攒的的奖金都花了个差不多,但依然没有让他的痛苦减少些,也没有挽回我们岌岌可危的关系。他遗留的信上说,我是他的骄傲,可那个犟老头在世的时候可没有夸过我一句……人啊,总是伤害后才弥补,追悔的时候痛心疾。送走父亲后,妹妹又被查出白血病,家里的天就真的塌了。自由搏击不稳定的收入,不稳定的状态无法再为支撑我家的生活。我的事业一落千丈,后来思考了很久,我最终选择放弃职业赛道。失业迷茫了一段时间,最后才辗转得到机会成了你的保镖,家里才渐渐好转,一切都能正常运行。说起来,我倒是挺幸运的,至少我吹过年少的风,却没有醉死在阳光中,也没沉沦在黑夜中。我想这样的人生应该还不是很糟糕,有起有落,长久平淡,挺好的,我很感恩。”
齐凌少见的吐露心声,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
能平淡说出苦难的人,已然放下。
晨雨曦呆呆地看着她,找不到什么话接上,便一直沉默着。她不能理解,也做不到,因为她们不是一类人。
齐凌咧嘴笑了,揉了揉晨雨曦的头。
“大小姐啊,在这个世界上,苦难是不可避免的,不能因一时的落魄,就将所有不幸背负着在自己身上。人啊,如果一直紧绷着,压力一旦积累,便会断弦。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总有新的要来。如果心里被过去的占据太多,当新的来了,就没有地方停留了。”
晨雨曦安静听完她的话,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一听啤酒喝完,齐凌安逸地舒出一口气。她闲适地后仰,想靠在椅背上,但动作牵连起身上的伤,她疼得嘶嘶吸气。
“怎么了?”
“好久不动,突然这样高强度,应该是肌肉拉伤了。”
“哦,你等等,把手机借我一下。”
齐凌稀里糊涂的把手机递过去,看着晨雨曦一顿操作。
“网上说冰敷,按摩,涂抹活血化瘀的药。”
说完晨雨曦就一溜烟跑不见了。
“唉,去哪?”
齐凌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过了几分钟,晨雨曦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
“冰箱里的冰啤酒,先别喝,先在拉伤的地方敷一敷。”
晨雨曦递给她一听冰啤酒。
齐凌乖乖照做,冰敷一会后,晨雨曦轻轻给齐凌按了按肩颈。
“衣服拉下来点。”
齐凌听话的把t恤往下扯了些。晨雨曦凑近给她在伤处涂了药。
“哪来的药?”
齐凌语气里带点零星的鼻音,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哭,明明这点小伤和从前一场比赛后的情况根本无法相比。
“柳瑜每次出来都会把药带全,我在她药箱里找到的。”
“真是受宠若惊,让小老板给我涂药感觉要夭寿了。”
“我到没看出你多不好意思,倒是看你还怪享受的。”
“手法很好,当然享受。”齐凌嘿嘿一笑。
“之前练跆拳道的时候就很容易受伤,俱乐部里的人帮忙按摩多多少少还记得一些,而且我还特地严谨在你手机上向郁闲烯请教了按摩的要领。给,睡前贴个膏药就行了。主要还是休息,我说你干替身也别那么紧,回来真伤到了,多不值。”
“没事,跟剧组签了安全保险了,人家负责的。”
“唉,真是……我劝也劝了。其他的看你自己。”晨雨曦撇撇嘴,转头望向别处。
“放心,我有底的,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说实话,你们和我想象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全然不同。”
“人就是要不断打破刻板印象的。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晨雨曦倒是不怎么想知道齐凌想象中她们的形象,因为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角色。
“对,大小姐说的对。”
齐凌又拿了听冰啤酒,递给了晨雨曦。
晨雨曦摆摆头,示意她不喝。
“敷敷眼,会好受些……大小姐晚安。”齐凌拿毛巾包裹住啤酒塞进晨雨曦怀里,转头带上门就走了。
晨雨曦看着关上的门又看着怀里的啤酒,轻轻笑了。
有人黑夜徘徊,有人举灯前行,遇见后,便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