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审多了,说话不留神,夫人别见怪。”话传过来,竟是赔礼的语调。
裴真惊住了,眨了眨眼,半晌,嘴角扬起一抹笑——原来她是多想了,韩烺这般护着新夫人,看来她用这层身份作掩护,真的对了!
她说无妨,将手里的衣带解开了最后一绕,她听到韩烺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轻声离开了。裴真暗觉好笑,躺下了身来。
韩烺没揪住她的差错,她躲过一劫,可韩烺到底有没有抓到什么旁的人,也不得而知。
看来明天,“她”是得好起来了,不好起来,怎么方便行事呢?
帐外小榻上,韩烺也躺了下去。
他这一日,娶了一个妻,喝了一晚酒,捉了一个贼,搜了一座院。可是他娶得是贵客,喝的酒全解了,好不容易遇见个有意思的贼却在他眼皮子地下跑了,搜了整个宅院,连贼半个影子都没有。
这算什么大喜的日子?
韩烺仰在小榻上琢磨着,不能让那贼就这么轻易逃了,待他捉到她,非要让她知道知道她到底惹了谁!
室内静悄悄的,龙凤喜烛安静地燃烧着。
☆、出身杀手楼
四角胡同不远的一处无人居住的小宅子里,有人攥着拳头要冲出门去,“阿采姐和哑巧到现在都没出来,定是被韩烺捉了去!锦衣卫十八般刑具,她们两个哪里受得了!我得去救她们!”
这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个头不高,只是浑身的精肉和此刻的急切让他像个躁动的猎豹,有人试着拉了他一把,没能拉住。
“未英!”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出了声,“阿采不是以前的阿采了。她改了名字,性子也变了许多,剑术更是突飞猛进,加上哑巧又有易容术傍身,韩烺未必就捉得住她们,你急什么?”
他说的未英都知道,他知道他的阿采姐突然改名成了裴真,知道她和从前再不一样了,可这并不能保证她在韩府就绝对安全!
“万一她被捉住怎么办?!我不能把阿采姐扔下!”
众人自然晓得他和他的阿采姐的情谊非比寻常,可就这么贸然返回韩府,他们十有八九要露了馅,到时候救那二人不成,他们都要折进去!
锦衣卫指挥使的府邸可不是的土地爷的破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未英,若是阿采和哑巧真的被韩烺所俘,你现下去也晚了,她们二人必然已在被捕时服了毒!不被人探到消息,也不让自己受罪,这是冷名楼的规矩!”
未英一怔,一阵抽痛从心口传来。
他知道这是冷名楼的规矩。冷名楼作为江湖上第一杀手帮派,出任务折几个人再正常不过,终归前面的人死了,后面还有人顶上,可对他而说,那却不是几个数字而已。未采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是他在冷名楼唯一的“亲人”,这次任务成了,他和未采便成功脱离了冷名楼,从此不必再以杀人为生,可眼下,未采身陷韩府,生死未卜。
掌心是指甲嵌进肉里的疼,未英扬起了头,“若是采姐死了,我独活又有何用?!”
言罢,一把拉开了门,夜风把少年人的意气如同黑色披风一般裹起,众人一时竟不知如何阻拦,
恰逢此时,有人跃墙而入,是探听消息的人!
未英猛然停住,“怎么样?!阿采姐怎么样?!”
那人刚从韩府一路本来,大喘着气,“韩府侧门杨树上有细剑射出,两支!”
细剑射在杨树上,是他们约好的“暂安”的记号;两支,便是两人都无事!
未英悬着的心砰地一下落了地,他吐出一口浊气,在京城初春的夜晚,眼前白茫茫一片。
至少这一夜,平安了。
潜回正院,夏西一闪身跃进了和夏南同住的厢房,房里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夏西恍惚了一下,有一人站了起来,“姐,能认出来我么?”
夏西又将两人看了一遍,摇了摇头,若不是那姑娘是个哑巴,她都不敢相信眼下喊她姐的人才是夏南。这般高超的易容术,江湖上也不多见了。
她侧过身把弓弩递给了穿着打扮同夏南一模一样的哑巧,“哑巧姑娘,按照裴真姑娘的吩咐,信儿已经发出了。”
哑巧朝她笑着点头,嘴角似有梨涡若隐若现,她不禁又是一怔,连这个都能装扮出来么?只怕韩家的人把眼看瞎都认不出来
夏西简单同夏南交代了两句,让她二人歇下,又去到了隔壁,蓝姑的屋子。灯未灭,蓝姑坐在灯下缝补一件黑衣,夏西知道这是那叫裴真的姑娘原本身上穿着的那一件。
蓝姑招她近前坐下,“看出来是什么人了吗?”
夏西皱了皱眉,“以弩箭传递消息的帮派不少,不过那哑巧给我的弩箭小巧有力,发出无声无息,这样的制式,怕是冷名楼。”
“冷名楼”蓝姑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那不好,大哥同那冷名楼主委实不对付。”
蓝姑是唐东风的义妹,自然称其兄长,夏西不敢,只道先生,“先生定也想不到,此番救了姑娘的,就是冷名楼的人。”
蓝姑看着手下黑衣不免叹了口气,针线下行,继续缝补起来,“只要她能把姑娘治好,冷名楼又有何妨?就怕她居心叵测,害了姑娘,再害了韩家!”
夏西眉头越皱越紧,“蓝姑要告诉韩指挥?”
蓝姑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既是应了她,怎么好说出去?没得坏了唐家名声。”
夏西松了口气,江湖上名声最重,她夏西万不想做个被人耻笑的小人,可裴真是冷名楼的人,她们既然知道了,怎么能放心?心里存了疑,往后自然是要出罅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