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姑,明日直接问她便是!”
蓝姑一怔,抬起头来,“好!”
远处有两声鸡鸣,越过重重院墙,穿过雕花门窗,没入纱帐之中。裴真睁开眼睛,天还没亮。
小榻上的人还睡着,她听得见他绵长的呼吸。昨晚有人来回了一次话,他出去又回来,她没敢出声,不晓得是不是他派去搜罗的人有了消息。
昨日夜探韩府,她为主,未英在旁放风,众人在外围协助。待她顺利进到无问轩的书房里,便按计划让未英往正院原本安置书房的地方搜寻,不想她被捉了个正着,未英也没了音讯。
她现下在韩府不出,只能让夏西替她传信,可外边的消息传不进来,她若是想知道什么,眼下最便捷的法子便是
小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发出窸窸窣窣想响声。
裴真往小榻的方向瞧了一眼,屋里昏暗暗的,天亮了,喜烛顺顺当当燃尽,最后的火光一晃,湮灭在了红亮的蜡滴之中。小榻上的人翻了个身又开始睡了,裴真不禁想到她听说的传言。
这位韩指挥使自打去岁九月上任,新官的这把火一直烧到今岁二月都没停,她还以为他多么兢兢业人,没想到也是个天快亮了还翻身睡懒觉的人。
裴真并没觉得是她一贯醒得太早,坐起了身来,开始穿衣裳。蓝姑早已将今日她要穿的衣裳准备好了放在床头,幸庆她同唐沁身形相仿,若说哪里有些差别,便是唐沁太过瘦弱,而她这身体要紧实得多。
刚把小袄扯过来穿上,小榻便发出吱呀一声细响。裴真不紧不慢地把带子系好,缓声问:“夫君醒了?”
☆、好起来的夫人
韩烺脑中一轰。
夫君,是叫他的?
半晌,韩烺才回了神。他现下可不是睡在自己柔软温暖的大床上,而是像个守夜的丫鬟,凑合在床边的小榻,等着伺候床上的主子。
他连忙应了一声坐起身来,将衣衫三下两下穿上,回头一瞧,床上的纱帐撩了起来,床边坐了个身穿大红色绣百蝶对襟袄的女子,那身板挺得直,胸前的蝶儿似要翩翩飞起。
韩烺眼睛晃了一下,定了神,又觉她和昨日似有些不同,再一看,只见她眉梢上扬,脸上隐隐露出几分康健体态的血色,挺着身板坐在床沿上,和昨日眼睛都睁不开的病弱模样果真不可同日而语。
“夫人今日气色好了许多。”他感叹了一句。
裴真弯了弯嘴角。她方才特意用帕子蹭掉了哑巧伏在她脸颊上的黄粉,为的自然是好起来,当下顺着韩烺的话道:“是,今日一早醒来,便觉精神了不少。”
韩烺顺应点头,裴真又道:“烦请夫君替我请蓝姑来一下。”
应该是有不便之处,韩烺一句不多问,道了声“夫人稍等”,出了门去。
蓝姑过来的时候,心里不免忐忑,走到正房前的院子里瞧见韩烺站在廊下吩咐人做事,瞧不出状况,又赶忙进了屋子。
“姑娘唤我过来何事?”蓝姑如临大敌。
裴真朝她笑笑,示意她别紧张。那同唐沁相差不大的面容让蓝姑恍惚了一下,又见她指了指床边的踏板,“蓝姑,这鞋子我穿不下。”
蓝姑这才恍然,大松了口气,近前来为裴真量脚,“姑娘可以先穿夏西的鞋子,明日我便把新鞋送来。”
裴真点头,突然低下头去,用极低的身音问:“唐姑娘如何了?”
唐沁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昏迷不醒,现下住在蓝姑的屋子里。
蓝姑朝她摇了摇头,“没醒,昨夜脉象平稳,姑娘得空来看一回吧!”
这是裴真的本分,她轻声说好,只是一抬眼,瞧见蓝姑欲言又止的神情。裴真皱了皱眉,“蓝姑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蓝姑方才正犹豫是否挑破,这一问正经破掉了蓝姑的一丝犹豫,蓝姑直了直身子,“姑娘可是那冷名楼的人?”
裴真没想到她这般问话,略一思虑,“我是冷名楼之人。”
“那姑娘可知,冷名楼同我唐家近来不和之事?”
“不知。裴真前些日受了些伤,一直闭关未出。”
蓝姑闻言心下有些复杂,裴真是冷名楼的人,自然地同唐家无法精诚合作,现下自己将唐家同冷名楼的不和说与她,她道不知。蓝姑觉得她没撒谎,可现下她知道了,又是何态度?
心里琢磨如何开口,不想却见她轻轻笑了笑,“蓝姑不必多虑,冷名楼的规矩,我不能将任务说出去,我却可告诉蓝姑,这一回乃是我的离楼任务,任务一成,我便脱离冷名楼,再无瓜葛了。”
这话就像是定心丸,蓝姑一晚上的忧虑就像被风吹走了一样,立时露了笑意。
裴真朝她点头,看住了她的眼睛,“蓝姑以后有什么话,也要似今日一般,直说才好。”
描金粉彩白瓷碟里的糯米糕冒着细细的白气,切边清晰可见干红枣干葡萄碎,香气不停地散发出来。
韩烺招呼他的夫人,“夫人多吃些,好好将养身子。”
说完见他夫人筷子不动,这才想起自己才是一家之主,赶忙夹了一块热腾腾的糯米糕示意开饭了,只是夹到半路筷子自作主张地一转,糯米糕进了新夫人的盘子里。
韩烺自己都没料到下人的觉悟又出现在他脑中了,只是夹都夹了,也不能夹回来了,只好笑着客气,“夫人请。”
裴真看了糯米糕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天亮着,她第一次瞧清了他的长相。昨日她直觉的他眉眼犀利,面含杀气,不想今日被这糯米糕的香气熏了熏,她竟瞧出来他有几分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