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雅菲睡了一觉,出来吃饭时,终于气顺了,还夸了杭攸宁两句:“不错,有家里味道。”
张淑芬眉开眼笑,道:“真是怪,她来南方才学的做饭,可炒笋片都带着一股东北味。”
一般外地来的人,都要极力的显示自己已经融入了当地。
但是张淑芬相反,她始终不想让孩子们忘了自己的根在东北。
杭攸宁不搭茬,她吃饭的时候,向来是不说话的,全心全意的让每一寸味蕾,感受鱼头的鲜嫩、豆腐的滑嫩、野菜的清香,还有一大口米饭在嘴里,有点发噎的满足。
杭雅菲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道:“这个月工资,咱家也该买个冰柜了,正好夏天多卖点冷饮。”
张淑芬掂量了一下厚度,脸上的笑就更灿烂了:“还是我大闺女好。”
杭雅菲又对杭攸宁说:“你看柜台的时候,就一边复习,今年再考一年,不然一辈子初中学历么?”
杭攸宁点点头。
吃过饭,张淑芬仔细清点着要带的东西。
杭雅菲在屋里换衣服。
杭攸宁终于得到了空隙,她挪到了杭雅菲身边,小声说:“姐,我跟你说件事。”
“说。”
“我见到许野哥了。”
杭雅菲动作停在半空中,大概有二分之一秒。
“在哪?”
“就在前面,他们还以为他是流氓,差点给他抓了。”
胡丰他们并没有因为杭攸宁的证词而放过许野,还是把他扭送到了公安局。
杭攸宁不知道怎么办,想让姐姐去帮忙打听一下。
毕竟,他们曾经……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流氓?”
“什么?”
杭攸宁怔怔的看着杭雅菲,疑心自己听错了。
“当时不是有人说么。”她继续穿衣服,漫不经心的说:“他是蹲大牢的命。”
“还有。”她漂亮的眼睛扫了一眼杭攸宁,道:“你忘了那件事了么?他强奸了那个跳舞的女孩。”
上学的时候,许野是那一片很出众的男孩。
他不是时下流行的帅哥——那年月流行唐国强那一类温润俊朗的长相,许野眼睛不大,皮肤黝黑,属于那种一看就很淘气的类型。
身材倒是很好,不像那个年纪普遍的竹竿型,瘦,但有手臂上有肌肉线条,穿起背心打篮球时,特别好看。
用后来的话说,他有一种很“冷峻”的气质,四六不懂的年纪,就有女孩子给递情书了。
不过一般人也不怎么敢表达,因为他和杭雅菲是公认的一对。
那时候杭雅菲在学校里特别出名,不光是漂亮,她是全市优秀学生干部代表,当时穿了一件红格裙代表全市学生演讲,成了一半男孩的梦中情人。
而另一半在明恋,有几个街溜子为了看她一眼,蹲守在校门口,门卫大爷轰都轰不走。
许野挨个打回去。
从社会上的混混,到各学校的“棍儿”,东北管打架厉害的人叫“棍儿”,棍儿手底下都聚集着一群同样打架厉害的男孩。
许野是学校最大的“棍儿”,每到放学一甩书包,就带着他那群兄弟跑出去。把纠缠杭雅菲的人,挨个打服服帖帖的。
俩人都没承认过跟对方有什么关系,但是上学路上,杭雅菲在前面骑,许野带着一群兄弟,七扭八扭的在后面跟着。
这不是一对是什么?
直到赵明明的出现。
赵明明是打小学跳舞,准备去考文工团,听说格外爱臭美,听说每天晚上用电线卷头发,笑起来声音嘎嘎的,活像是几百只鸭子。
她倒也没怎么着,只是经常来找许野,两人说悄悄话,别人都不许听,只能听见她嘎嘎嘎的笑声。
那是什么年代,流氓罪判死刑的年代!
况且牵涉其中的两人,都是风云人物,这段三角恋成了学生们最劲爆的八卦,连还是小面团的杭攸宁,都被人问:“哎,你姐姐什么时候打倒赵明明?”
“许野上个礼拜还来接你,没跟你说他喜欢谁么?”
杭攸宁冥思苦想了一阵,终于想起来:“小野哥带我吃了炒油茶面!老好吃了!”
大家拿小面团没办法,只好继续密切关注着这件事。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赵明明死了。
她吊死在学校的舞蹈教室,死前穿着一件泛黄的练功服,勾勒出少女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和小腹无法忽略的隆起。
警方调查了她的关系网——和她有关系的男性,只有许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