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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鋒旋即恍然,心中又怒又痛,知她定是洗劫了藥房。但拿都拿了,面子總不必再落下,白叫這丫頭當笑話看。當下沉住氣,道:「些許玩意,給你也無妨。」

曾九不意他城府這般深沉,訝然向他一望,末了向他微微揚了揚手中風燈,嫣然一笑道:「好好兒在家等著。大哥哥,我會再來找你的!」說罷,回腰蹬足在檐頭一點,如白燕般衣尾飄然,在夜色中遠遠遁去。

第14章

拾肆

拾肆

比毒三場,頭一場比誰的毒才是毒中之最。

這本也是應有之義。

白駝山莊一花廳外,正有夏風徐徐,翠鳥穿花。曾九懶倚著窗,膩手執著胡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扇風,望著窗外清池蓮花,不由嘖嘖向歐陽鋒道:「若不是我自知身在塞外,你將我蒙著眼綁過來,同我說這是江南,我也信的。」

此時暑熱漸沸,已是六七月份上。歐陽鋒足等了她三個月才等到人,眼下以待客之禮將她迎進山莊,奉上香茶,陪坐寒暄,聞言只是笑了笑,道:「就按你說得辦。可這個毒中之最,是怎麼個定法?」

曾九回過頭來瞧了他一眼,卻見他一身夏袍牙白輕薄,盤膝端坐胡榻之上,端得是神閒氣定,喜怒不形於色,比之三個月前兵荒馬亂那一日,更有一番沉著風範。想了想,笑道:「這個好辦。牽兩匹駱駝來,誰用最少許的毒能將駱駝毒死,那誰贏;若不分勝負,便看誰的毒毒發更快;若仍在軒輊之間,那就看誰的毒更容易施放。」

歐陽鋒道:「怎麼叫更容易施放?」

曾九道:「比如你的毒要餵人吃了,才能毒到人;我的毒只需蹭到人的皮膚,就能毒死人,那自然是我贏。」說著,扇遮櫻唇,狡黠地忽閃了下睫毛。她回谷之後,已將手裡拿去的那些成藥粗粗研究了一遍,發覺歐陽鋒用毒多是使用蛇毒,這類毒藥一般都要見血發作,或是吃到肚裡才行。比試前能摸透他這一點路數,對她來說著實是個好消息。

歐陽鋒緊緊盯住她,也不知在看甚麼。他心底知道曾九在轉花腸,卻不反駁,而是點了點頭,道:「好。第二比,第三比又是如何比法?一併定下罷。」

曾九道:「第一比誰的毒最毒,第二當比誰的毒最奇。所謂奇嘛,便是毒發後的花樣了。似毒而非毒,殺人於無形無色之間,叫人摸不著頭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中了毒,這才算是毒中生奇,毒中有巧。大哥哥,你同不同意?」

歐陽鋒道:「那麼第三比呢?」

曾九道:「最後一比,比誰的毒最難纏。任你毒性再猛烈,若隨隨便便就叫人給解了,那也沒甚麼了不起的。這一比,我們比誰的毒最繁複難解。你解我的毒,我解你的毒,誰先成功誰贏。」

歐陽鋒拍手微笑道:「這三樣比法,倒還算公道。」說著向門外婢子吩咐道,「叫駝奴將幾匹駱駝牽到藥院外頭的青石場上,我與貴客稍後便到。」

那婢子翩翩拜道:「是。」

曾九瞧她生得也甚是美貌,只不過白駝山地處大漠,府上買來的奴婢也多半是西域女子,身材豐腴高挑,偶有金髮碧眼的,瞧著別有美妙之處,不由想起一事,問道:「怎麼沒瞧見繁奴姐姐?」

歐陽鋒道:「這蠢材不配見客,你就當沒有這個人罷。」

曾九含笑凝視他一眼,故意嘔他道:「人家是聽你這位山主的命令,才帶我去藥房的。你幹甚麼把氣撒她身上?」

歐陽鋒飲了口茶,淡淡道:「帶路沒甚麼,但我瞧她好似很怕死。這毛病好治,總是瀕臨生死之間,久了也就不怕了。」他微微一笑,「到那時,你就能再瞧見她了。」

曾九道:「噢……」邊拖著長音,邊將描金胡扇細細收折,嬌聲道,「大哥哥,你這般不知道憐香惜玉,很難娶得上老婆的。」

歐陽鋒睨著她笑道:「這就不勞操心了。不過她與你一比,猶如魚目較之明珠,若我有你這般動人的愛姬,自然百般憐惜,捨不得這麼狠心。」

曾九嫣然道:「呸。」

歐陽鋒面不動容,他站起身來,兩袖寬袍一展,向她作勢一讓,「既然要比毒,那麼趁天色尚早——請罷。」

曾九調笑夠了,也不推辭,便欣然與他並肩走出花廳。

二人由婢子撐著蔭傘一路走去了藥房,到了青石小廣場前,果然見到場下並排列著六七頭白駱駝,各有駝奴牽繩站在一畔等候。

此時天氣燥熱,但這幾頭駱駝打理地極好,走近幾乎嗅不到甚麼腥臊氣。歐陽鋒抬手撫了撫一頭駱駝的背峰,向曾九道:「在下誠欲觀瞻妙藝,不如你先請?」

曾九洗劫了他的藥房,對他的家底略有所窺見,算是占了便宜,因此便嫣然道:「那便是我先。」說著,從袖中摸出一隻銀蓮花形狀的鏤雕小盒,盒蓋一開,只見裡面正趴著一隻嬰兒握拳大小的銀環蜘蛛,蛛背上猶生著詭異花紋,瞧上去仿佛一個人臉一般。

那蜘蛛一受光照,微微動了動,搬提螯足向銀蓮盒緣外一爬。曾九伸出粉嫩指尖輕輕點了點它的背,那蜘蛛竟不咬她,反而趴住不動了。

曾九道:「取一隻海碗來。」僕人不敢怠慢,不多時便從藥房裡捧出一隻粗瓷大碗,曾九兩指輕輕捏了捏那蜘蛛的頭部,使鰲針在碗沿內一觸,不多時針頂滴出一豆乳白透明的毒液,滑落到了碗底。曾九將那蜘蛛放回盒中扣蓋,道:「碗裡倒滿水取一小酒杯,在這駱駝舌頭上破個小口,把那杯毒水倒上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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