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公主现在可不一样了,论地位,论身份,比大公主还高一节儿。”
给围观过客念榜文的穷书生抚了抚方巾,竖起食指,“人家多了一个封号,现在不是重华公主啦,是镇国——重华公主!”
此时“镇国”的这位正和隋策一并戳在鸿德帝的书房里,两个人动作一致地低头看脚尖,背影瞧着一个赛一个的倒霉。
“你说你们俩,你说说你们……”
尽管装病骗梁少毅是假,但身体不好确实是真,刚开口没几句,鸿德帝就又起了咳嗽。
商音手攥着衣裙,小声叫他当心龙体。
“你们二人不气朕,朕的龙体就能少受点罪了!”
他扶额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左思右想想不通,再度抬头指责,“夫妻俩平日拌个嘴吵个架,也就罢了,动不动便要和离,说两句就要老死不相往来,回头又来后悔!”
“照你们这样过,一辈子该离几回,又好几回啊?婚姻大事,如此儿戏吗?!”
隋策老老实实地认错:“陛下,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会的。”
商音那边倒是头铁地撅嘴嘀咕,“……明明当初非要和离的是父皇你吧。”
隋策:“……”
隋策在暗处狠狠地扯了一把公主的袖摆,好歹让她快点闭嘴。
鸿德帝耳朵不大灵敏:“你说什么?”
她在隋某人又是掐又是拉的威吓之下规矩道:“父皇我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上头甩下一声“哼”,老皇帝还挺端架子。
“还想有下次?下次可没人替你们兜底儿。”鸿德帝摇摇头,摆手让这两个不省心的快滚,“去吧去吧。”
商音朝隋策悄悄吐舌头,提起盛装,飞快地溜出了书房。
她一边走还一边回顾身后,心有余悸:“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我才是被你吓死了好吗!”
隋策气不打一处来,“姑奶奶,两回了!我都快对这书房有阴影了。”
“哎呀,父皇不会为这种事计较的。”公主心情甚好,撒娇也带着有恃无恐,她眉梢高挑,娇俏地一晃脑袋,“再者说,本公主已是镇国重华公主,矜持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哪能那么快答应,有失身份。”
“好好好,是是是……”
他无可奈何地双手合十,认命告饶,转念一想,“这么说我此生是没机会盖过你的风头了?”
“那当然,干嘛,你不服气呀?”
隋策翻了个白眼,笑得纵容,拖长尾音颔奉承道,“不敢,岂敢——”
商音听出他的认输之意,唇角忍不住地往上翘,偏探出五指来,清清嗓子,“咳,知道不敢就对了,还不扶本公主。”
他看不下去,一面皱着鼻子说“真是惯得你”,一面上前搭住她纤纤玉指,跟班似的由着商音放肆。
两个人打打闹闹地穿过御花园,刚到后宫与前廷的分叉处,她忽然起了个什么念头。
“诶,你以前不是说想去我住的地方瞧瞧吗?”
但身为外臣是不允许入禁庭的,商音让他在这儿等着,“正好来了,我回去取样东西给你。”
“吩咐今秋去不就好了。”
隋策在背后叫住她。
公主却只略一回头,脚步匆匆,“我说不明白,她不见得能找到,还是自己去寻的好,你别乱跑哦——”
“这八宝珠串做得又不精致,是您小时候自己鼓捣着玩儿的,昔年出降都没带走。”今秋陪着她自重华宫出来,“您非得捡它作甚么?”
商音摆弄着手里的香串儿,笑意渐盛,“你不懂,他此前送了我一条链子,我现在回他一串手珠,礼尚往来嘛。”
前方不远处是皇后的荣喜殿,听闻圣谕已下旨废后,过不了几日梁雯雪便要出宫去往大慈恩寺皈依佛门思过,今生怕是也回不了皇城。
以往辉煌热闹的宫阙,此刻门庭寥落,只一个宫婢在外扫枯叶。
惨淡虽惨淡,可对她而言,相较自己父亲兄弟的下场,这算是格外开恩了。
商音自诩是胜利之师,但也不喜欢在落败者面前耀武扬威,故而自宫变当夜起,无论是皇后被禁足也好,国丈被下狱也好,皆不曾去落井下石。
所以即便路过宫门,她也全作视而不见。
“殿下,留步,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