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做事也精干,往扬州送的信当日下午便发出去,不出五日,林姑老爷便回了信来,显见是很重视东府的意思,贾珍心里得意,尤潇潇也极开心。信里举荐了一个叫做萧如景的,说是自己的故交,已经不在朝堂,虽然不能做坐馆的先生,但是一周来讲三次学却是没问题的,然后信笺末尾又道,敬兄当年进士出身,学识也极渊博,若能亲自指导孙子一二便是最好不过。尤潇潇不知道这个萧如景是什么来头,眼睛只扫着最后一段,猛然想起贾敬确是贾家这一代唯一的进士,说起来还是很出息的读书人,本来仕途远大,非要抛家弃子去寻仙问道,从此对宁国府不管不问实在可恶,致使贾珍肆意妄为,没个管教。若说对儿子不管不问倒也罢了,对惜春这个唯一的女儿也如此冷淡,任由抛在别人家受欺负。林如海好歹悟了,不知道这位敬大老爷是否也能悟一下?
贾珍见了萧如景三个字,竟是振奋不已。他虽是吃喝玩乐的高手,但也不是不通事务。萧如景可是当世大儒,前些年辞职归隐,可望不可即的,一般豪门人家都摸不着影子,如今拿了林姑老爷这封信便能请他来家讲学,真是天大的体面。尤潇潇听他说了原委,不由也深深感慨,西府是鼠目寸光,放着林如海这样丰富的资源不去好好利用,只想着算计那点银子去,却不好好培植子孙,真是傻瓜透顶。
因了尤潇潇的一声吩咐,这几日下人已经把前院靠近角门的几间房子收拾好了,尤潇潇查验过,又吩咐多栽几盆花儿,见全都弄清爽了,才郑重打发人去卜氏家里,叫她外甥来东府里陪着念书,并说了一并吃住穿用的开销全免,还因为家离得远,怕耽误早读,便直接留在府里住下。那孩子前日便到了,生的相貌堂堂,是个英气少年,衣衫虽旧,却是干干净净的。贾珍见了满意,问了名字,原来叫做陈颐梁,再喊了贾蓉过来,两个人见了面,倒都斯文,贾兄、陈兄不绝于耳。
尤潇潇想着一人是赶,二人是带,索性打发小厮出去把蔷哥儿一并找来,贾珍听了,忙赞道极是。等着三个孩子会齐了,便亲自带了三个人去书房,先对着孔子像训了一番话,又嘱咐用功,说托了林姑老爷请了鸿学大儒萧先生过来指导,你们必要争气,不得给祖宗丢脸云云。贾蓉等三人连忙起身应了。正巧尤潇潇打发人过来请贾珍商议三月二十五西府老太太过来赏花吃酒的事,贾珍听了,瞧着他们各自拿了书本开始念书,便亲手为他们关了门,又嘱咐了小厮好好侍候,才满意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贾敬很神秘对不对?居然还中过进士哦!作者仰目
正文春宴赏花(上)
因了前事,贾珍再对着西府便不像以往那么起劲张罗,尤潇潇却是兴致盎然跟他商议何处摆酒,何处看戏等等,见他还是闷闷的,又说她们几个来了,不必他出面的,再说和枫轩已经收拾好了,惜春回来必是满意的云云。贾珍方鼓出兴头来,他心里虽是暗恨凤姐儿来揩油,但是因为老太太在,族里只有这样一位老封君,念着祖宗面子上也得做得过去。夫妻两个拟定了酒席戏班,便写了帖子打发管家送过去。
西府里,宝玉因了秦钟的死抑郁得难受就病了,发烧说胡话满嘴都是“鲸卿不要抛下我”等等,袭人与他有了云雨之事,对那事敏感,听他这样叫着,觉得事情不对头但也不敢声张。因为发烧得糊涂,便不敢瞒,告诉老太太一声,然后带着诸人尽心照顾。贾母听得宝玉病了,顿时觉得天塌了一块,请了太医来问诊开药,还是放心不下,干脆就守在孙子榻前,盯着丫头们端水喂药。王夫人在旁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又看婆婆在旁照顾,自己插不上手,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就滴下泪来。贾母见她哭了,嫌她晦气,本要训她,但碍于一群丫头,要给她留脸,只好淡淡道:“这几日倒春寒,一时伤风是有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必哭。”王夫人听出婆婆不高兴的意思,忙擦干泪,一同在旁静静守着。这时候西府的帖子送进来,周瑞家的便说了是东府大爷跟大奶奶请了老太太、太太还有奶奶、姑娘们去赏花。
贾母见宝玉这般,哪里有心情,再说往常都是尤氏亲自过来送帖子,这会子只打发人来说一声,心里就不痛快,先说自己不去了,又向王夫人道:“你问问你嫂子,再去问一声姑娘们,哪个想去就抬了轿子一块走罢。”王夫人连忙应是,她自然是不去的,但也得打发人各处问了一圈。邢夫人头一个爱热闹占便宜的,况且天天在偏房里憋气,不如出去逛逛,与珍哥儿媳妇又谈得来,所以说是必去的。惜春那里一点也没犹豫的就说去,还很高兴。至于其他的,李纨因打听着宝玉病了,婆婆与太婆婆都不去,虽说与尤氏交好,极想去散散心,但也不敢去,王夫人不去她单蹦走了,背后指不定又拿什么话糟践。迎春本性很宅,不想去,但司琪要去玩的,连忙撺掇着,她拗不过,最后也就允了。探春心眼多,知道宝玉病了嫡母不去,连忙也说不去,并打着圈往宝玉屋里瞧了好几遍。凤姐儿更不必说,知道尤氏不待见自己,也不去讨这个臊去。周瑞家的想了想,为讨王夫人的好,还特地去了一趟梨香院,因为守门的香菱说薛姨妈与宝钗去了宝玉屋里,才作罢。
三月二十五,天气晴朗,宁国府满园桃花盛开,并夹杂着其他各色花卉争奇斗艳,好一派春意盛景。邢夫人带着迎春与惜春两个高高兴兴来了,尤潇潇见了,先是诧异,后来跟了邢夫人两个坐下吃茶才知道缘故,原来是宝玉病了,那就怪不得来的人这样稀落。不过这样却是正好,这三个她都比较待见,说话也方便。打发了人去西府瞧宝玉,然后将娘们几个一并送到凝曦轩去,从高楼瞧满园□,别有风味。尤潇潇带着众人坐下,先上了精巧点心与果茶,又笑道:“这几日风还是寒些,不如咱们娘们就在这瞧瞧景儿,外头喊了一班小戏,正经是徽班,唱的好得很。”邢夫人一听就乐了。她平常最爱听戏,跟着贾母却只好点一些诙谐热闹戏,诸如刘二当衣之流,低俗得很,今儿她来了,坐在正中央,正是往常贾母的位置,心里爽快的不行,便笑道:“拿单子来,我点两处好戏与你们看。”尤潇潇一见她得意,便知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想着她岁数不小,还是正经的袭爵夫人,平时却多被二房压制,心里也有些可怜她,便将厚厚的戏单子递过去,笑道:“我跟妹妹们算是享福了,跟着太太听几出好的,长长见识。”说罢,又给惜春使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