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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6页)

不等那卫兵做出什么举动,她已经拉着那

少女的手走开了。伊丽莎白伯爵夫人心甘情愿地跟她走了,脸上笑得像是孩子从学校放了假。阿莲娜猜想,那卫兵也许会跟在后边,把伊丽莎白拉走,但这时天上打了个大闪电,倾盆大雨变成了暴风雨。阿莲娜拉着伊丽莎白,快步跑起来,她们冲过墓地,到了教堂旁边的一栋木头宅子。

门是开着的。她们跑了进去。阿莲娜原以为这是教士的家,果然不错。一个看长相让人觉得脾气很坏的人,穿着黑色外衣,脖子上吊着一个小十字架,迎着她们站起来。阿莲娜知道,待客的职责对很多教区教士是个负担,尤其在当前。她不等对方拒绝,抢先坚定地说:“我的同伴和我需要避雨。”

“欢迎。”那教士从咬着的牙缝里说。

这是一所两间屋的房子,旁边还有一间靠墙搭的披屋养家畜。尽管家畜并不在屋里,但房间也并不干净。桌子上有一个葡萄酒桶。她们坐下来时,一只小狗向她狂吠。

伊丽莎白推了推阿莲娜的胳膊。“太感谢你了,”她说,她眼里含着感激的泪水,“不然的话,雷纳夫会逼着我往前赶路的——他从来不听我的。”

“这没什么,”阿莲娜说,“这些身强力壮的汉子内心里全是懦夫。”她端详着伊丽莎白,感到有点可怕,原来这可怜的少女长得跟她很像。当威廉的妻子已经够倒霉的了;而作为他的第二选择,当真

是进了人间地狱了。

伊丽莎白说:“我是夏陵的伊丽莎白。你是谁?”

“我叫阿莲娜。我从王桥来。”阿莲娜屏住气,不知道伊丽莎白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明白不明白阿莲娜就是拒绝了威廉·汉姆雷的女人。

但伊丽莎白年纪太小,不记得当时的传闻,她只是说:“这名字很特别。”

一个长相难看,光着两个肉胳膊的邋遢女人,从后室走了进来,满脸挑衅的神气,给她们端来一杯葡萄酒。阿莲娜猜想,她是教士的妻子。他可能说她是他的女管家,因为理论上,教士是禁止结婚的。教士们的妻子制造没完没了的麻烦,但强迫男人抛弃她是残酷的,而且通常使教会蒙上耻辱。尽管大部分人一般会说,教士应该洁身自好,但遇到具体情况,却往往采取一种宽容的态度,因为他们都认识那女人。因此,教会对这种结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阿莲娜想:心满意足吧,女人——至少你还在和你的男人同居。

那个士兵和那车夫淋得头发湿湿的,走了进来。那个士兵雷纳夫,站到伊丽莎白跟前,说:“我们不能在这儿停留。”

阿莲娜没想到,伊丽莎白立刻软了下来。“好吧。”她说着,站了起来。

“坐下。”阿莲娜说着,把她拉了回来。她站在那卫兵跟前,用一个手指点着他的脸。“要是我听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村民们叫来,

来救夏陵的伯爵夫人。虽说你不懂怎么对待女主人,他们可懂。”

她看出来,雷纳夫在掂量这个局面。如果非摊牌不可,他可能要对付伊丽莎白和阿莲娜,也许还要加上车夫和教士,但如果再来几个村民的话,他就麻烦了。

他最后说:“也许伯爵夫人宁愿继续赶路。”他咄咄逼人地看着伊丽莎白。

那少女吓慌了。

阿莲娜说:“好吧,夫人——雷纳夫谦卑地请求您告诉他您的意愿。”

伊丽莎白看着她。

“干脆告诉他,你的想法,”阿莲娜鼓励她说,“按你的吩咐去做,是他的本分。”

阿莲娜的态度给了伊丽莎白勇气。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你去照顾一下马匹,雷纳夫。”

他咕哝一声表示听清了,就出去了。

伊丽莎白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

那车夫说:“看来天要撒尿了。”

那教士对他的粗俗话皱起了眉头。“我敢说,这不过是普通的雨。”他柔声细气地说。阿莲娜禁不住笑了起来,伊丽莎白也附和着笑了。阿莲娜有一种感觉,这少女平日很少笑。

雨点声像敲鼓般地响着。阿莲娜看着敞开的门外。教堂不过在数码之外,但已经被大雨遮没得看不清了。这可真是大暴雨了。

阿莲娜对她的车夫说:“你把车子遮起来了吗?”

那人点点头:“连那两头牛也遮住了。”

“好极了。我可不愿

意我的毛线都黏起来。”

雷纳夫回到了屋里,身上淋得湿透了。

天上打了一个大闪电,随后便是长时间的滚雷。“这对庄稼可没好处。”那教士故作悲哀地说。

阿莲娜想,他说得不错。现在庄稼需要三个星期的日照。

又打了一个闪电,劈裂的雷声延续的时间更长了,一股狂风摇撼着这座木头房子。冰冷的雨水落到阿莲娜的头上,她抬头看见从干草屋顶上流下一股雨水。她移动了座位,躲开那股雨水。大雨还从门口直接吹扫进来,但没人想去关门,阿莲娜很想看看门外的雨,似乎别人也抱着同样的想法。

她看了看伊丽莎白。那少女脸色煞白。阿莲娜伸出一只手臂搂着她。她在颤抖,虽然天并不冷。阿莲娜搂住她。

“我怕。”伊丽莎白悄声说。

“这不过是场暴风雨。”阿莲娜说。

外面变得漆黑。阿莲娜想,大概快到晚饭时间了;这时她才意识到,她还没吃午饭呢,现在只是中午时分。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天空成了铁灰色。她从来没见过夏天有这种怪天气。狂风劲吹,一个闪电照出了许多没拴牢的东西从门口吹过:一条毯子,一个畚箕,一只木碗,一个空桶。

她又回到里边,皱着眉,坐了下来。她开始有点担心了。房子又摇撼起来。撑着屋脊中央的那根立柱震动着。这是村里一栋盖得比较好的房子,她想到,如果这座房子

不稳,那些更破烂的房子恐怕就有倒塌的危险了。她看着那教士。“要是情况进一步恶化,我们就得把村民聚集起来,都躲到教堂里。”她说。

“我可不打算出门去淋雨。”那教士说完,还干笑了两声。

阿莲娜不敢相信地瞪着他。“他们是你的教民,”她说,“你是他们的牧人啊。”

那教士侮慢地回视着她:“我只听王桥主教的,而不是你,我才不会因为你对我指手画脚,就去当傻瓜呢。”

阿莲娜说:“至少要让耕地的那组牛避避风雨啊。”像这样一个村落,最值钱的家当就是拉犁的八头牛了。没有耕牛,农民就没法种地。没有一个农民能单独有一组耕牛的——那是村里的公产。那教士当然会珍惜耕牛,因为他也要靠耕牛才能有收入,才能富裕。

那教士说:“我们没有耕牛。”

阿莲娜不可思议了:“为什么?”

“我们被迫卖掉四头交租;后来我们把剩下的也都宰了,在冬天吃了。”

这一下就说清了只有一半农田播了种的原因了,阿莲娜想。他们只能耕软土,用马或人拉犁。这情况激怒了她。威廉逼他们卖掉耕牛来交租;真是又愚蠢又狠心,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今年交租还会成问题,就算一直风调雨顺也不成。她听后恨不得掐住威廉的脖子,把他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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