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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恋花(第1页)

东门大街,一块空地上正围着一圈人连连喝彩,叫好声此起彼伏,继而,看客竟都捧腹哈哈大笑,不知圈里在表演什么杂耍,让人如此开心。

笑声很快感染了周围的人,人群渐渐聚拢过来。场子中间摆了一口木箱,木箱边站着一个穿红着绿的人,头上一左一右扎了两个冲天小辫。小辫下一张圆圆的脸,脸上一左一右抹了两个红脸蛋,一张嘴故意用颜料画了老大,两边向上弯弯翘起,随时随地的一个大笑脸。

场上的小丫头用两只晶莹透亮的圆眼珠向周围一看,又用手指了指那口木箱,然后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到了木箱边,又左看看右看看,估计是在看家里的大人在不,好开了箱子偷零嘴。

小丫头“啪”的一下掀开木箱,象受了惊吓,突然跃出老远,复又伸长脖子往木箱里看。想必定是看见好吃的东西了,眉眼立即喜洋洋的笑成了一朵花,看客也是会心一笑。

小丫头近身到木箱前,伸长了手取箱子里的东西,怎奈箱子太深,小丫头胳膊短,怎么都够不到,一张圆脸刹时百般变化。或做沉思状,或做苦恼状,或做兴奋状,或做丧气状,加之双手双脚手舞足蹈,一个傻丫头的模样顿时让人忍俊不禁。

许是被急坏了,小丫头整个上身都扑在箱子里,似乎就要得手,谁知一个不留神,整个人都栽在箱子里,只剩两条着绿绸的裤腿和一双小红鞋乱踢蹬,众人哈哈大笑。

突然,打开的箱盖不知怎的“呯”的一声压回来,将伸在箱外的小丫头的两条腿死死的扣了下来,就听“喀嚓”一声脆响,是骨头断裂的声音,看客不禁齐声惊呼,全场一片死寂。

场子周围一圈的人都莫不变了颜色,胆子小的孩子已用小手蒙了眼。众人正唏嘘不已,忽见箱盖竟又是“啪”的一声被推开,一双红藕小手先伸出来,紧接着,一张红红白白的小圆脸从箱子里忽然探了出来,一只小辫子已经歪在一边,狼狈不堪。

小丫头用双手抱着一只脚,眼睛眨吧眨吧,要哭不哭的模样,与脸上画的笑脸形成鲜明的对比,样子滑稽有趣,众人正看的莫名其妙,她忽然摸索着两条刚刚被压断的腿,一拉一扯,竟都直直地立起来,然后一跃而起,又蹦又跳,一张脸笑成一朵花,偏偏脸上刚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弄了个大花脸,模样着实逗人,众人忍不住一面鼓掌一面哈哈大笑,都为小丫头精彩绝伦的表演叫好。

场中表演提起了众人的兴致,都拍手大呼,要小丫头再出个彩,却见本来密密地围了几圈的人群忽然极速向两边散去,众人无不侧目看着那群鱼贯而来的人。

原本热闹的场面一下子沉寂下来,众人噤若寒蝉,张口结舌。没有人见过这么俊美的人,五男五女并排成两列,一样的高矮,一样的身材,穿一样的白绸衣,佩一样的长剑,脸上是一样精致的五官。

最让人惊叹的是走在前面的那位公子,竟着了一袭血红的长袍,袍摆长长地拖在地上,却不染丝毫尘埃。一张脸如白碧一般,脸上点漆如墨,唇红若血,肌肤细腻如丝。众人无不全神贯注在他这张脸上,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恐怕是百年难见的。

红衣公子的出现让周围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委顿如泥,似一朵红莲开在污浊的人世。然而,没有人敢靠近他,更没人敢直视他的双眼。他的全身都被层层冰冷的寒气所包裹,是刺到人心底的冷,让人不寒而栗。

红衣公子抬起双眼缓缓扫视了一圈,眼里只是无比的慵懒,象是厌烦了身边的一切。他漠然地看着场中那个五颜六色的小丫头,那个裂开的大嘴对他笑的无边无沿。

他忽然从宽大的袖袍中伸出纤细惨白的手指,指着小丫头道:“愿意跟我走嘛?把你的笑脸带到这世上最冷漠的地方。”

小丫头惊愕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红衣公子右边一个面如冠玉,却眼神凌厉的男子倾身道:“门主,这只怕不妥,市井之人怎能随意带回去。”

红衣公子的脸刹时变得更白,眉头轻轻皱着,象着极力忍着一股怒气,冷冷地看着身边男子如美玉般的脸说:“幽冥,我带个人回去还需要你的命令?哼!”声音里全是不屑。

那个叫幽冥的男子嘴角微微一抽,想要说什么,又忽然停住了,只略略一低头道:“属下不敢!”

红衣公子走进小丫头,低了头仔细看她的脸,冷若寒霜的脸忽然绽开,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他笑吟吟地道:“叫什么名字?能给我变戏法嘛?”

小丫头怯怯的,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后又猛地点头,才开口说:“公子,奴婢叫花解语。”声音竟如翠鸟般清脆宛转。

红衣公子喃喃道:“花解语,‘石不能言最可人,花若解语还多事’,好名字,好一朵解语花。”边说边长笑着向人群外走去。

很快有人上来帮花解语收拾行头,花解语拉着头上的小辫,一脸的灿烂笑容。众人望着渐行渐远的红衣公子,禁不住议论着:“这是什么人啊?这样大的气派。”

在街头巷道一个不起眼的拐弯处,伫立着一白一青两个人影,着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皮肤呈微微的褐色,着青衫的女子眼似明月,却神情淡漠。

青衫女子看着花解语随着红衣公子一行人走了,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血鹰门’的人走到哪儿都是这么大的气派,就连随从个个都是万里挑一,只是解语这一去,却是入了龙潭虎穴了。”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道:“也只有解语这丫头想得出这鬼灵精怪的法子进‘血鹰门’,七七四十九天一轮回,四十九天后‘血鹰门主’殷无果必会到市集一行,这次就看解语这丫头的造化了。”

“‘血鹰门主’‘殷无果是天下至阴至邪之人,传说其‘血鹰神功’是最邪恶的武功,每次练功必以童子鲜血为引,其功能将人溶于血水,不知道这次派解语去是不是个错误。”青衫女子的烟眉微微蹙了起来。

白衣男子看着眼前女子纤秀的面庞,缓缓道:“云心,天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只有拼尽全力去做,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花解语是蒙着双眼被人带进血鹰门的,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间厢房了。一看就是仆妇和杂役住的厢房,却也是偌大的一间。解语很快就把屋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忽然,她跳到门口,一把拉开门闩,却“哇”的一声尖叫,一个白衣的高挑少女正森森然地看着她,象看着一个将死的人。解语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见人小嘴就开始不停起来:“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啊?你家公子,哦,现在是我们的主人是做什么的啊?我要在这里做什么呢?只变戏法嘛?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我有些饿了?”

白衣少女狠狠地瞪她一眼:“这儿是‘血鹰门’,没有命令你哪儿都不能去,不准出这个门。还有,不准多话。”

解语吓得吐了一下舌头,脸上还是挂着灿烂的笑说:“多谢姐姐指点。”然后,她紧盯着白衣少女的眼睛又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象姐姐这么漂亮的人,姐姐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了。”

白衣少女一愣,脸微微一红,声音却已没有刚才那么冷了:“我叫青冥,有什么事你可以拉这个铃铛叫我。”她指着屋子一角一根细细的拉线。

解语微笑着点点头,微笑着目送青冥的离开,才走了几步,青冥转过身来看着笑容可掬的解语脸色严肃道:“记住,千万不可以到处走动。”

解语静静地坐在厢房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大门,大门外什么也没有,没有看守,没有一个人影,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越是这样越是让解语不安,无形的杀机总是在虚无的空气里。

晚饭之后,白衣少女青冥带来了血鹰门主的指令,要花解语立刻到前厅准备表演。解语急忙收拾好行头,戴一副夸张的面具就跟着青冥顺着曲曲折折的回廊走去。

走过几重层层叠叠的院落,就看见一扇巨大的镂花门扉紧闭着,那门扉上的花纹雕的精致无比,盯着那些雕花,解语总觉得它们在不停地移动。走到门口,青冥就停下来说:“你自己进去吧,一会儿完了会有人送你回去。”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解语仰头看着高高的屋檐,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一抬手,只轻轻一推,那厚重的大门竟“吱呀”一声就开了。

踏脚进去,只是一片空旷,上百枝点燃的红烛亮如白昼,在最尽头有一张大大的长椅,犹如卧榻一般,繁复的花纹让人眼花缭乱,椅上正斜卧着身着血红长袍的血鹰门主。

血鹰门主殷无果还是如上次在市集见到那般,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慵懒地看着蹦蹦跳跳进来的花解语。解语走到近前,低头跪拜,声音脆脆道:“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戏法,解语好为公子表演。”

殷无果长长的袍袖一挥,懒懒道:“你平时怎么做的今天就怎么做。”

解语应了一声,抬起那张戴着胖头娃娃的脸,笑嘻嘻地开始颇为夸张的表演,整座屋宇就听见解语一个人又说又笑又闹的声音,远远的是殷无果冷冷的眼神。没有了市集围观者的热闹和喧哗,这滑稽戏在这空荡荡的大厅里看起来竟是如此的诡异。

解语是由两个侍婢送回厢房的,一路上无论解语说什么,那两个侍婢都不肯说一句话。解语闭了嘴,脑子里出现的就是殷无果精致的脸和慵懒的眼,那样的神态看起来说不出的疲惫,说不出的落寞,完全不象传说中的邪魔。解语禁不住自言自语道:“我那么卖力的表演,他竟然都不会笑,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第二日,又是掌灯时分,青冥来接解语到大厅变戏法。走到半路,解语笑吟吟地对着青冥说:“姐姐,你这翠玉簪子真好看,正好配姐姐这样的美人。”

青冥冷了脸不作声,解语拉了拉青冥的衣袖小声问道:“姐姐,不知道公子喜欢看什么戏法,姐姐告诉我,我也好讨公子的欢喜。”

青冥转过头,看了解语半天才说:“你只管拣拿手的就行。”

还是一样的空旷大厅,还是一语不发的血鹰门主,还是解语一个人上上下下的又蹦又跳。表演完了,殷无果挥一挥衣袖,就让解语自行离开。解语跪在地上没动,却开口道:“公子,奴婢表演的不好嘛?公子似乎不喜欢奴婢的戏法。”

斜靠在长榻上的殷无果身子微微一动,看着地上伏着的娇小身影,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人,敢直接质问他,冷冷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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