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延后回应,也不是拒绝,古洛堂而皇之的说出了自己的回应。
「…真的?」希丝卡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此刻才终于后退一步看着古洛的神情,看着他露出真摰而不带虚假的表情回应。
这不是作梦,也不是戏言。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在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剧情,此刻就真真实实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刻静得彷彿希丝卡随时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所以…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
古洛以双手握着希丝卡的双肩,以无比认真的眼神望着她。
「我……明天就要和奶奶回去故乡了。」
「……咦?」希丝卡彷彿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不自觉的发出疑惑,但是又很快的反应过来:「这么…快?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最后的机会」原来是指最后的道别时机吗?
在希丝卡尚未意会到这代表什么前,又再次开口说出:「但…但是,中央和北方之都很近,又有定期火车经过,而且,只要事情办完很快就会回来了…吧?」
希丝卡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多说这些,也知道不能再给古洛太多自己的期盼。
但是,古洛沉重的话语,在一瞬间就让希丝卡的心沉入无情的谷底。
「我…可能不会回来。麻枝老师昨天对我说了,我的毕业题目是『旅人巡礼』。在我把老家的事都处理完之后,或许就会出发了吧。」
「旅人巡礼…!」希丝卡忍不住掩口惊呼。
「旅人巡礼」是身为诗人最后的课题,是以旅人的身份不带任何货物与金钱,巡回世界各处的都市,直到达成目标为止。就连那个麻枝,也用了十年时间才达成。
即使希丝卡已有心理准备,即使两人分隔于中央与北方的两端,那终究是只要移动便能到达的地方。即使无法见面,至少也有书信能够往来。
但是身为旅人之后…古洛就会待在任何人都不晓得的地方,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世界各地移动。那是个连文字与话语都无法传达到的世界……
十年,那又是什么样的时光呢?是比相遇至今多上十倍的时间吗?
即使那比永恆与人生还要短,十年也是自己根本没办法数得出来的时间吧?
「我…」希丝卡努力的试图挤出话语,但是「不要」和「别走」这些字眼,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希丝卡拼命说服自己,这是古洛必须经歷的路程。但是却还是无法忍耐胸口的痛楚。
才刚确认心意的两人,却转眼就必须分开,没有比这件事更加辛苦的了。
「…加油。」勉强从希丝卡口中挤出的话语,在瞬间就消逝在空气之中。希丝卡忍住了喉头的哽咽,试着以与往日无常的语吻开口说出:「等你回来的时候,就是合格的旅人了吧?我会打从心里祝你好运……」
「但是……」
古洛彷彿还想多说些什么,然而希丝卡却摇了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若要说活在自己的框架中,以演着平静的自己为荣,希丝卡的经歷绝对有资格让任何人哑口无言。
「你放心,我没事的。」只是回到在见到他之前一个人的自己而已,只是回到那个怀念的座位上而已,这点小事一点也不出奇。
因为在这之前,就是那个人的歌声将自己从那里拉出来,然而现在只是重新回到那个残破的空间而已。这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如说,现在的自己能够更加坦然,因为终于已经将想开口的话都说出口了。
因为终于……能够坦率面对自己。
所以现在,更加能够坦率的演出自己。
希丝卡提起了竹篮,微笑着轻声补了句「明天见」,就这样转过了身子。
在这同时,房门被打开。
两人同时看着奔走上来的伊亚一行人。
「奶奶…还有老师和…大家?」古洛下意识的联想到:「该不会是…准备好的?」
「发生什么事了吗?」女僕长则维持一贯的冷默说道:「我听见了…小姐的哭泣声。」
「没那回事。我没事。我…很好。」
在背光处,在夕阳馀光的照映下,希丝卡在逆光的阴影中露出了笑容。阳光穿透过她的发丝,在发丝间反映着的些许的微弱光线中,希丝卡的苦笑更加显得暗淡。
然后在看到门口迎入的其他三人挤成一片时,又忍不住掩口轻轻笑了起来。
那是个如同午后的夕阳所投射出的光线一般的灿烂笑容。
笑着的希丝卡让门口的三人摸不着头脑,但女僕长很明白的靠了过去。
「没事了。」女僕长轻声将希丝卡抱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
希丝卡笑了,但也笑着哭了。
或许是见到了熟悉的身影,让希丝卡勉强作出的一丝抵抗,也忍不住在瞬间崩解。
眼泪终于忍不住破眶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希丝卡在女僕长的怀中放声哭出,就如同在最亲切的家人身边一般将所有的痛楚倾泻而出。
女僕长轻拍着希丝卡的背,任她在自己身前倾诉。而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眾人,只能静悄悄不出一丝声音,怔怔的不发一语,直至夕阳落下,天色渐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