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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頁(第1页)

朝廷缺錢啊。

他兩京一十三省養了多少?蝕稻蛀米的世家門閥——那些只食俸,不承天下之擔的王公貴族真可謂六蝨五蠹!

因此,儼四?料定,聖人定會允准這兩件事。

儼四?抬頭,見?嚴春拎著一串紅薯進來,紅薯又小?又細,用?稻稈穿成串,遙遙一看,倒像是干辣子。

儼四?笑問:「是打贏了,還是被?監軍抓到了?」

嚴春搖搖頭,「都不是,是放飯了,我們就都不打了。」嚴春提了一下紅薯,「哥,我把粗的面的都挑出來。」

嚴春蹲下來挑紅薯。儼四?微笑著打量他。嚴春用?手指輕捏紅薯皮,一根根精挑細選,分成兩堆,他的眼皮一抬,瞥見?笑容滿面的儼四?,「哥,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錯。」

儼四?轉過身,又抽來一張白紙,拿起筆,蘸墨,在紙上畫了一輪狗牙月,回答:「三哥在東海漂漂亮亮打了一仗,擊沉琉球三十八艘戰船,總算收復登州。」

嚴春把挑選好的紅薯擺上書案,若有所思,「三公子打了勝仗是該高興,就是不知道他的身子如何了。」

儼四?的三兄嚴剛曾在戰中受過腹傷,自那以後,食藥石勝過食米粥,加之在軍中殫精竭慮,身子一直不大好。但報捷的軍牒上不會寫主帥的身體如何,只會簡單說明打了幾日?仗,殲敵多少?,損兵多少?。

說到底,這是他嚴家的私事,很少?有外人會關心。

儼四?想,如果沒有折將的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吧。

嚴春從懷裡悄咪咪拿出一塊兒肉乾,塞到儼四?嘴裡。儼四?嚼著肉乾,覺得肉質略硬了些,「春兒,拿水給?我過一過。」

嚴春小?跑著取來一個銅水吊,軍中沒有杯子,都直接用?嘴接水喝,嚴春嫌棄銅水吊是其他人使?過的,用?袖子擦了又擦。

儼四?的筆尖在白紙上留下流暢的線,寥寥幾筆,就將淮水畔,月下山,描繪在了紙上,他笑道:「春兒,你?的袖子比吊口乾淨不了多少?。別皮了,拿來!」

「哥,張嘴!」

儼四?別過頭,張開薄唇,凌厲的下顎線在昏暗的燈下勾出一個完美的弧線,吼珠滾動?,咕嘟咕嘟把水灌進喉嚨,有水淌下脖子,他用?袖子抹了抹,黑眸閃閃,「春兒,你?擋住我的光了!」

「好的,哥。」嚴春蹲下,趴在案上看儼四?作畫,「哥,這畫還是送給?小?小?姐的?」

儼四?臉上掠開難得一見?的春風般的笑,他想起小?妹嚴懷意坐在自己膝蓋上,錘著拳頭,跟她耍無賴,「四?哥,我也要跟你?去,我也想看淮北的月亮和山湖。」

儼四?和嚴夫人自然不會同意,但他答應妹妹,要是看到什麼美景,就畫下來給?她看。

儼四?在書案前坐了兩個時辰,帳本一本沒看,雜事倒是處理完畢。他看著並排放在桌案上的東西——給?父親的信、給?母親的信、給?妹妹的畫,還有給?裕王李淮的的信,都齊了。他把信都交給?嚴春,「春兒,還是老規矩,父親和貴主的信走暗路,母親和妹妹的走明道。」

嚴春小?心翼翼把四?封信塞到懷中,閃著一雙黑眸,問:「沒了?哥,你?是不是還忘了另一個?」

儼四?細長的手指摸著脖子上的銅錢,淡淡說:「沒了,那一個,好像也沒什麼要緊的話要說。」

「好吧!你?是我哥,你?只管吩咐,我照做就行了。」嚴春點頭。

儼四?用?眼神?敲打嚴春,「春兒,你?錯了。兄弟之間不比主僕,應該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你?覺得我說的對,才?要去做,我說的不對,我建議你?冒死直諫。」

「你?又不是我親哥。再說了,就算我親哥現在就站在我眼前,他是將,我是兵,他的話我肯定要聽。」嚴春眨眨眼,摸著後腦勺,「那哥你?說,你?不肯給?小?娘子寫信,是對的,還是錯的?我要是覺得你?錯了,你?現在就會寫嗎?」

儼四?冷哼,「春兒,你?這是皮癢了。」

嚴春聳聳肩,「你?看你?看,繞了半天,是你?想寫,又不敢寫,反倒怪我沒有堅持讓你?寫。這年月,飯難吃,仗難打,小?弟更難做。哥,你?要是做皇帝,那些一味奉承的小?人會死,那些忠言直諫的良臣也沒啥好結果。」

儼四?一腳踹過去,把桌案都踹翻了,帳本子散了一地,引來眾人注目。

嚴春把腰扭得像撫順之地的韃子秧歌,剛巧閃過儼四?踹來的腿,眼疾手快,把歙硯、筆和紅薯一把揣在懷裡,笑道:「筆是家主送的,折不得。紅薯是填飽肚子用?的,爛不得。歙硯是哥借了我三個月的軍餉買的,碎不得。哥,冷靜啊,你?還要籌銀子,給?小?娘子裁紅綢,披紅衣吶!」

嚴春在儼四?爆發前鑽出了軍帳,與?一個人擦肩而過。

那人身披鎧甲,握著軍刀,在帳子裡掃視一圈,將目光定在儼四?臉上,「小?白臉,上峰有事問你?,跟我來。」

儼四?認得這人,是軍中監軍王參將——慣會找他的岔。他心裡嘀咕,這次又要給?他潑什麼髒水,起身,走過去,卻被?他一把推出帳外。

嚴春也看到他們了,本來他蹲在大鍋旁和兵士們閒聊,見?到兩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將背直成一把勁弓,目光死死盯著王參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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