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时,柳莺莺已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那日身子不稳,老郎中给她开了保胎药方,只说她肚子里那个命大,经受得住折腾,若再耽搁片刻,怕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了。
柳莺莺卧床半月没有片刻动弹,此番起身后才见她瘦了一大圈,她本是丰盈体态,脸上
,身上玉骨丰亭,并不干瘦,如今冷眼瞧着却是下巴尖了,脸上小了一大圈。
脸色始终泛着一丝清白。
粥食没有滋味,再加上长久吃不下东西,以及孕吐反应剧烈,几乎是在粥食入嘴的那一瞬间,胃里便阵阵翻滚,然而,柳莺莺却忍着满腹恶心,将粥食联合胃液一口一口生生咽了下去。
她是被他冒死护送出来的,她有什么资格践踏这条白得的命。
一直待将一整碗粥食灌进去后,终于,柳莺莺缓缓起了身,冷静而淡然的冲着吴庸道:“吴护卫,我想到山下走一走。”
吴庸一愣,而后立马沉声道:“姑娘,不可,现如今外头是何局势还不清明,少主吩咐属下务必寸步不离的看着姑娘,护姑娘周全,若前方凶险解除,少主自当会亲自前来接姑娘回城,姑娘恕属下难从命!”
吴庸牢牢挡在柳莺莺身前,竟寸步不让。
却见柳莺莺将视线投入窗外,看着外头的葱葱绿荫,道:“若他不来了呢?”
吴庸闻言当即嘴角一抿,面色无端凝重,良久良久,一字一句道:“那属下便守在这里,待小主子出世,继续为小主效力。”
吴庸一字一句咬牙,说完,只猛地一下将脸侧了过去。
柳莺莺闻言,眼角渐渐温热,半晌,收起了面上的伤感和惨白,退而求其次的轻声说道:“我就在林子里头走走,不下山。”
吴庸担心柳莺莺的情绪不稳,见此状,
犹豫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柳莺莺这才披着袍子朝着林间缓缓走去。
山下数百步开外,有处山石,每日此时会有砍柴村民路径此处,吴庸起先担心,准备前去驱赶,后发觉并不恶意,这才作罢。
休养时,柳莺莺偶尔能听到他们在山上的喊话声。
这日她慢慢走过去,在小径上等候片刻,果不其然,不多时三四名捡柴村民背着竹篓正好途径此地,并在山石上稍作歇息。
闲聊间,只闻得几人侃侃而谈道:“哎,你们听说了吗,西村沈家那一家子就因姓一个沈姓,竟都被官兵带走了,官兵都来村子里搜查三回了,闹得整个村里人心惶惶,你说这日子要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虽说这沈家出了事,可天底下不是所有姓沈的都是他沈家人啊。”
说着,只见那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鬼鬼祟祟观察了四周,而后,将声音一压道:“你们说沈家当真叛乱了么?听说他们竟勾结西凉那个宓家举兵造反,听说竟还敢挟持那位——”
那人朝着天上指了指,而后缩着脑袋,啧啧惋惜道:“若真要这样的话,那现如今被惨遭灭门也是应得的了,只是,啧啧,你们说,沈家都已经是咱们这清远城的土皇帝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足啊,竟还想举兵造反!”
那人一脸不解的说着。
对面一个年长些的却捏了捏胡须道:“这有钱人哪有嫌钱多的啊,当官的自然没
有嫌官大的了,不过沈家在清远城盘踞数百年,并非那些无恶不作的村霸乡霸之流,他们年年修缮寒山寺,还为山下穷人派发祭品,我觉得不像那等造反谋逆之人,不过,横竖官场上的事又岂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懂得了的,就是觉得有些可惜了,早两个月我去山上寺中送些瓜果,有缘见得沈家人的风姿,啧啧,一个个皆是龙凤之辈,尤其是那位沈家大公子,听说还在寺中修行过几年了,跟神仙下凡的仙人似的,如今却不知城门之上挂着的那几十颗人头中有没有他——”
年长的那老者捏须感慨道。
年轻人听到这里,啧啧打了个寒战道:“听说那一颗颗人头被挂上去时都还在七窍流血,瞪大双眼,死不瞑目了,城墙之下的血至今就没干过,进出城门的百姓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压根不敢往头顶上瞧,对了,还听有人说到了夜里那城墙里头传来阵阵哭嚎之声,你说,是不是那些尸体至今无人敢去收敛,煞气太重的缘故——”
几人在山石上聊得尽兴。
聊完了,年长的便起了身,领着几人往山下走了去。
他们刚一走,柳莺莺身子一晃,险些直接往下栽去,还是吴庸眼明手快的上前,立马将人一搀,便见柳莺莺脸色苍白的一把紧紧拽着吴庸的袖子,抖着唇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然而一向有问必答的吴庸,却在此时此刻,紧
抿双唇,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