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别庄之前,傅莹珠统共不过需要与两人告别,一是老夫人,二就是周嬷嬷。
傅莹珠先来了木樨堂,与老夫人道别。
先牵着老夫人的手说了会儿闲话,见老夫人不止身体好了,精神也变好了,眼睛里面重新凝聚起亮光,傅莹珠才道“祖母,见您身体好转,孙女儿也不便再留。”
“日后,孙女儿不在身边,还望祖母多多照料好自己。”
有道是等闲离别易消魂,老夫人本来就是为了要送走傅莹珠伤心难过、郁结于心才病倒的,这厢听傅莹珠说些道别的话,像是头顶悬着的一把剑直接落到了肉上,胸口直接疼了起来,眼眶也红了。
老夫人一向喜怒不表,面上的神情永远是清一色端庄自持。可自从病倒以来,不知道在傅莹珠跟前失态了多少次,也不差这一回了。
此时老夫人眼眶微红,已经足见她心中撼动。
是真真难受极了。
“莹儿啊”
老夫人紧紧攥过来傅莹珠的手,满眼都是不舍。
她倒情愿自己未曾遇到那位大师、未曾窥探过天机,也好过此刻要经受别离时的伤怀。
“不能再多留几日吗”心中知晓傅莹珠要去别庄一事已成定数,老夫人将眼中的泪忍了又忍,期期艾艾地问道。
不等傅莹珠说些什么,老夫人自个儿便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三日功夫,想来也影响不了什么。这几日来,你日日近身服侍,若是真有夺气运一说,我早该死透了,哪儿还能好起来依我看,就没什么相克之说。”
她气势汹汹,颇有问责天道的架势,“若是真有什么天谴,就冲着老身一个人来”
转头看向傅莹珠,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不若多留三日,多陪陪祖母”
傅莹珠本来不想答应,可一听老夫人她那语气实在可怜,再看着对方期待万分的神态,傅莹珠说不出拒绝的话。
命理天道、神神鬼鬼的学说,在傅莹珠看来,就像姜太公钓鱼,是愿者才能上钩。
可傅莹珠就是那个不愿的。
哪有什么八字不合,不过是小人作祟。
如今她铁了心的要去别庄,只不过是不想再淌侯府这趟浑水罢了。
在这儿蝇营狗苟的钻营,到头来,也不过作土一抔,哪里有她一个人山野游玩自在快活
傅莹珠自个儿不信,却也不会告诉别人,这是迷信要不得。
破除成见太难,非要与老夫人这种老人争一个对错也不容易,况且,告诉一位老者她一辈子坚持认定的东西大错特错,费时费力不说,也不失为一种残忍。
难得糊涂,还不如,就糊涂下去,别有太多无谓的争辩。
傅莹珠真心爱护老夫人的身体,此刻百依百顺,软语宽慰道“祖母想要孙女儿留下,孙女儿便再多陪祖母三日,待到了郊外的庄子上,也会常常给祖母写信报平安的。”
老夫人含笑应了,心里却愈难受了。
多好的孙女,若是真走了,她身边可就只有傅堂容这个棒槌儿子了
至于傅明珠和陈氏
呵,也不看看那两人这几日来跑得多快,完全指望不上。
老夫人沉思片刻,眯了眯眼睛,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自己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找过老夫人后,傅莹珠又去寻了周嬷嬷。
周嬷嬷是个人精,在府中教学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傅莹珠要下别庄的事情,早就有所耳闻。
外头可都在传言说,侯府被闹得天翻地覆,侯府老太君都被折损得病倒在床上,卧床数日不起,这传言向来是越传越离谱的,甚至有人在说,说不定连侯府前一位夫人也是被傅莹珠给克走的。
这样的话,她一个老嬷嬷听了心里都不舒坦,何况傅莹珠一个小姑娘。
本以为,这个小姑娘终究要在嫡母身上栽跟头,还怜惜着呢,可今日一见,周嬷嬷便觉得,此子通透豁达,已经远常人,甚至就连自己也是远远及不上的。
被外面的人这么说,还眉目舒展,半点不见即将踏入悲惨命运的惶然与顾影自怜,这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姿态,当真令人折服。
周嬷嬷心中暗暗点了头,对傅莹珠的满意溢于言表。
待傅莹珠走后,周嬷嬷却是来到了木樨堂。
老夫人愁眉不展,还在为了要送走傅莹珠的事心烦意,见了周嬷嬷,勉力持起和悦的表情待客。
周嬷嬷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夫人,老身此番前来,是要与您告辞了。”
“虽说只在侯府短短数月,可我自觉已经没有太多可以教给大姑娘了,大姑娘聪慧、自己便懂得变通,想来会有更大的造化。”
周嬷嬷本就是要走的,只不过正巧老夫人病倒了,才耽搁了一些时日。
如今,老夫人病好了,她便来告辞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