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放好东西之后去洗了把手,招呼自己唯一一个外孙在桌旁坐下。
“药拿出来。”
裴令从双肩包角落里掏出个袋子,里面什么都有。老人伸出黑黝黝布满褶皱的手,生疏地用消毒液搓了搓,之后才小心地把裴令手腕上的纱布取下来。
老人也不是头一回换药了,但看见狰狞的伤口还是瘪着嘴,和之前一样,一句话没说。
拿生理盐水冲了冲,又用碘伏消了毒,老人平时连温度计都不太会用,这会儿五花八门的用途她却都能搞清楚。
到最后上纱布的时候,老人终于没憋住话:“痛要说噢泠泠。”
全程安静的裴令,在听见这句话之后垂下眼,掩盖自己复杂的情绪。
他尽力扯出一个好看的笑:“我这么聪明,不说肯定就是不痛。”
“哎哟聪明聪明,不聪明怎么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老太太三两下给他包扎好了,“现在又是要去哪里嘛?”
“我出去玩一段时间,玩够了刚好赶上开学,我就去读大学了。”
老太太用依然锐利的眼盯了他一会儿,开始替他收拾桌上的东西。
“去嘛去嘛,年轻娃娃是应该出去多走走,钱够不够啊,你等着,外婆去给你拿。”
裴令的笑越难以维持了,这种感觉很陌生,他从没琢磨过要如何应对。
“这么多年压岁钱都在我身上,够了,外婆。”
裴令没说实话。
虽然这些年宋泠父母积攒下来不少钱,平日里吃穿用度方面都没少了宋泠的,但他们不认为小孩有管理金钱的能力,所以压岁钱都由他们收着。
宋泠身上只有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学校奖励的两万。
老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半晌也只是朝他挥挥手:“走嘛,注意安全噢,有什么困难给外婆打电话。”
没说给宋泠父母打电话,是顾虑着他的情绪。这家人都知道,宋泠曾经是被谁逼到自杀的。
“爸妈那边……”
裴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人打断了,语气斩钉截铁,还带着怨:“外婆不跟他们说,你别怕噢。”
裴令替宋泠抱了抱酷老太太,便挥挥手出门,走进了七月的初阳下。
老人在门口看着,直到外孙没影了才慢慢走回去,回到了自己房间。她眼神好,一下子就看见了床头多出来两沓粉色的东西。
哎,外孙的压岁钱。
老人想起那个又深又长的口子,抹了抹眼睛。
*
裴令离开宋泠老家,转了两趟大巴又换乘火车才来到汀城。
在绿皮火车上坐了接近两天,下到站台,他仿佛感觉自己又轻了两斤。
走出火车站,不远处都市的浮华喧闹一股脑钻进他身体里,裴令站在烈阳之下,无端冒出点冷汗。
系统幽幽开口:“宿主是被自己穷到抖了吗?宋泠的两万你几乎全给他外婆了,现在身无分文,怎么办?”
裴令回过神来,慢慢往外走。
“去找个长期饭票呗。”
“什么意思?”
裴令装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