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信说道:“这些年各处战乱频繁,就说当初凉州鏖战,我北军比起西园军差在哪里?可是我所担心的,乃是就这般任由西园军如此招揽天下猛士,只怕将来就不好说了。”
“我等虽不像北军中的将士们世代在军中效力,可好歹为官一任,怎不可能让北军在我等的手中衰落吧。”
鲍信的担忧不无道理,北军五营发展至今,朝廷每有变化,时常会出现北军的身影,更有许多陈规陋习。
毫无疑问,在取消了骑士材官的预备役制度后,北军这些世代从军的军中子弟相较于平民毫无疑问更具备专业素养。但与之相对的,士卒们在军中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兵员数额的限制。在提高了北军下限的同时,也降低了北军的上限。
若放在平时,这也不失为一种稳妥的办法。可架不住,凡事皆有对比,这不是有一个西园军在吗?
见王匡陷入了深思,鲍信又补充道:“昔日黄巾之乱骤起,我奉命回乡聚众抵抗,当时便有一旧部甚合我心,名唤于禁于文则。”
“后来我受任北军校尉,因不能将他带进北军,只好留他在泰山郡兵中为屯长。”
“至于西园军初立之时,大将军遣我回家乡泰山为西园军募兵,我当时见于文则已经当了一曲之军候,颇得太守看重,便未想着将他招至西园。哪曾想,过了这些年,我前阵子与他通信,才知道他因为原先看重他的太守离任,至今还是个曲军候。”
说到这,鲍信扼腕叹息:“自黄巾之乱至今已有十年,大丈夫有几个十年……可惜啊!若是没有别的办法,我也只好为了他去西园那边走一遭了。”
鲍信的忧愁,王匡与?丘毅谁不懂?他们哪个身边没有些亲朋故旧?其中当然也不都是酒囊饭袋之辈。
但北军的特殊性决定了他们是不可能朝里面塞自己人的,在这一点上,西园军因为历史很短,相对灵活许多。
王匡想了想,一拍大腿说道:“既然两位贤弟皆有此意,那我三人现在去找杜中候商量,去向陛下请求扩军。”
();() “同去!”
“同去!”
如今的北军中候乃是京兆名士杜楷。
杜楷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名气,倒是与他同族的族子杜畿更有名些,还有?孙子是西晋名臣杜预,还有两个鼎鼎有名的后人――杜甫和杜牧。
而在京兆,杜畿这个京兆尹功曹,此时却有些干不下去了。
所谓功曹掾,为诸曹掾之首,主掌郡府官员赏罚任免,兼辅佐太守之任。
放到无能的二千石治下,功曹靠着赏罚任免之权,堪称副二千石。
但陶谦显然不是个会被功曹拿捏的京兆尹,一应赏罚任免之权他皆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杜畿反而成了那个打酱油的了。
在京兆再次地震后,杜畿又找上了陶谦,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劝说。
杜畿对陶谦可以说是一肚子怨言。
他今年三十有一,早在二十岁时他便当过京兆尹的功曹,那时正是张角谋反天下最乱的时候,杜畿除了担任功曹之外,还曾守京兆尹治下的郑县县令,将郑县治理的井井有条,其才能可见一般。
后来他被举为孝廉,入三署,迁为中府丞,继而为守继母丧,辞官回乡,丧后被陶谦征辟为功曹。
按理说,杜畿该感激些陶谦的,可他想到陶谦如今的种种作为,怎么也感激不起来。
“府君,曹宏几人须得罢免,府君绝不能因为曹宏是府君的乡人就加以姑息啊!”
陶谦面对杜畿的劝说不以为意,安抚道:“伯侯不必心急……你也知道,如今京兆有地震了,正是用人之际,现在罢免曹宏他们,谁去安排灾民们的衣食住处呢?”
“伯侯莫要心急,就等到此间事毕,我一定给你个交待,如何?”
杜畿怎么能不心急,上次他这么劝说陶谦的时候,陶谦也是用了类似的口吻推托。
他朝着陶谦拱手深深一躬,继续劝道:“府君,曹宏几人现下虽没有铸成大错,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上行下效,府君不可不防啊!”
陶谦见杜畿这么坚持,立时有些恼怒了。
();() 心中暗道――若我不用几个乡人制衡像你这样的本地豪族,这京兆尹,还有我跟随皇甫公数年屯田的成果,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你杜氏这样的豪族给私吞了!
陶谦当然知道曹宏几人有点问题,可在他心中,曹宏等他的乡人顶多贪些小财,大错是指定不敢犯的,而京兆豪族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陶谦态度一变,对杜畿说道:“伯侯,眼下府中正忙,我稍后还要去见曹侍中,没时间在此同你争论。我还是那句话,此间事毕,再论曹宏之事!”
杜畿却并未退让,而是再度对陶谦拜道:“府君,若不处置曹宏等人,下官这功曹有名无实,畿愿请为一斗食,至乡间相助受灾百姓!”
陶谦闻言,死死地盯着杜畿。
而杜畿眼神坚定,毫不退让。
“好!定下你自己的去处吧!就当这是你在功曹任上的最后一件公事吧,”陶谦气呼呼地走了。
他知道,待到此处灾情平复,杜畿不会再回来了。
另一边,双方冲突的焦点曹宏对此毫无察觉。
面对再次地震,他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兴奋。
曹宏毫不遮掩地对着身边人感慨道:“十月地震那会儿,我还收着手,不敢做的太过,生怕惹恼了府君。”
“可现在看来,府君根本不在乎。”
“说来也是,我们这些府君的丹阳旧人,跟着府君前前后后这么多年,如今府君功成名就,咱们也该借着府君的荫庇好好享享福了。”
身边几人听了这话皆连声附和。
只有一人有些迟疑,犹豫着说:“上回咱们虽然私藏了些财物,却并不耽搁灾民的吃住,这次要是拿多了……”
“大丈夫岂能如此胆小?”曹宏昂起了头,“我上次返乡,见了笮融,这厮信了佛,说话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他有句话说的有理,我们能有今日,都是我们过去辛苦所换来的福报!何必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