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用余光扫了一眼。
陛下的神色隐藏在黑暗里,神色有些恍惚,看不太分明。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出现在殿门的人。
江言逆光站在门边,眉头微微皱着。李承夷心中竟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将那人眉间的褶皱抚平。
可是下一刻,江言却避开李承夷的视线,弯腰准备下跪。
李承夷一愣,心下还没反应过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朕不准你跪!”
但江言依旧跪在了地上,脊背挺直,抬头看他。
“陛下不准草民下跪,是因为先太子吗?陛下,斯人已逝,您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闭嘴!”
李承夷随手抓起手边的一个玉制的杯子摔过去,力道极大,一片碎片直直擦过江言的额头,划出一道血痕。
向来是喜怒不幸于色的帝王此刻气得全身抖,眸中的盛怒叫人不敢对视。
江言于是垂下眸,不再多说,只是看着也不像认错的模样。
殿中陷入一片死寂,明明跪满了人,却似乎听不到丝毫声响。
李承夷半晌才恢复了平静。
刚刚的怒气渐消,他才意识到自己又魔怔了。
眼前人不是太子殿下,只是江家的一个小辈。今日早朝的时候,江映还特地担忧地问了自己,小弟是不是烦了什么错事。
李承夷当时心中很乱,没有理会他,只让苏源吉自行去解释。
其实江言说的没什么错,自己确实在自欺欺人。殿下已经不在了,死在了那个黑暗肮脏的地牢,死前穿着破烂的囚衣,没有任何人陪着,满心的冤屈无处申诉。
他亲手将殿下下葬,不可能再回来。
一厢情愿地保留着那人留下的痕迹,不过是在欺骗自己。
帝王没再多说,只是颓唐地转过身,一瞬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背影中尽显落寞。
他怀中还紧紧抱着那剑,身后是跪了一地的奴仆,和满殿的狼藉。
“都下去吧。”陛下缓慢地坐在椅子上,神色疲惫。
苏源吉这才敢起身,打着眼神让那些幸运地逃过一劫的奴仆们立刻退下。
江言也慢慢起身告退,跟在苏源吉身后出去了。
偌大的宫殿顷刻间便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
李承夷抚摸着手中的剑柄,记忆中殿下舞剑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
仿佛是某个瞬间,他的所有回忆里,殿下的面目都开始模糊不清。
是殿下对他太失望,不愿意活在他的记忆里吗?
轻生的念头是突然之间产生的,或许也并非突然之间。李承夷只是温柔地抚摸着殿下生前最爱的剑,莫名就想在脖子上用这剑抹一刀。
他的血会混在这柄剑上,或许没人敢擦拭。自己就有一点机会,离那人再近一点了。
死了的后果会是如何?大抵沈临微会随便在皇族中选一个傀儡,再过几个月便不会有人再谈论他。
独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神色中是暗藏的疯狂。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剑,没有丝毫停顿地往自己胸膛刺去。
然而下一刻,暗处飞来的玉佩猛地打掉了剑身。剑掉落在地上,出清脆的声响。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