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昱那边话音刚落,谢曲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蜷手指。一点白芒便被顺势弹出,抖落在假范昱的手背上。
瞬间,比铁钳还有力的手臂如枯枝遇火,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化成了一堆黑炭。
猝不及防,谢曲被吓了一跳,但是当他猛地抬起头,才现没有最吓人,只有更吓人,他好像是有点跳早了。
眼前假范昱的手臂虽然没了,面上却不见一点痛苦之色。他顶着眉毛底下一对黑咕隆咚的窟窿,稍稍歪着头,面无表情“看着”谢曲。
秉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生存原则,假范昱不动,谢曲也不敢动。
于是场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良久,假范昱仿佛是终于看明白了什么,他向前迈步,把另一只完好的手朝谢曲伸过来皮肤焦黑,五指干瘦如钩。
与此同时,假范昱嘴角紧抿,缓缓向上笑出一抹极其诡异的弧度,整张脸彻底向后仰过去,没骨头似的,让自己的头软软在后面耷拉着,慢慢把身体向谢曲这边探过来
谢曲看到,这个假范昱的颈部皮肉松松垮垮,像是一堆被水浸过的皱宣纸一样,层层叠叠压在一起。而且,他的喉结下方一寸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已裂开了一道小口。
随着假范昱把脖子越伸越长,他喉结下方的裂口也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张长满尖利牙齿的深渊巨口,大到一口就能咬掉谢曲的整个脑袋
谢曲“”
他大爷的,这破活儿没法干
乍见此景,谢曲简直是神魂巨震,心说爷真是头一次感觉凡间那些装神弄鬼的鬼修也挺可爱的,毕竟他们的想象力有限,顶多弄出一点吓人捣怪的鬼火,弄不出这种形状怪异,又臭又丑的真鬼
谢曲感觉自己都快炸了。
换句话说,若非他这辈子生在以偃术闻名的谢家,早就见多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练就出一身无论心里怎么恶心,脸色依旧不动如山的本领,他这会早就被眼前鬼魂嘴里的一口腥牙给熏吐了。
“我”
实在太他妈吓人了,谢曲甚至来不及思考,手比脑子快一步,扑哧一掌就拍了过去,将眼前那恶心玩意一下推出至少三丈远,然后拧巴着一张脸,回头看正牵着他另一只手的另一个范昱,两条腿全是僵的。
“你谁”谢曲问。
范昱的脸色顿时就变更黑了,黑如锅底,长如飞流直下三千尺。
范昱当机立断,扬手就抽了谢曲一个大耳刮子,用冷到差不多能滴水成冰的声音,一字一顿对谢曲道“让你不要单独活动,你不听,让你不要随意在这里使用法术,你也不听,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想当第一个在茧里折进去的鬼差么”
谢曲委屈死了,小声嘟哝“可是我控制不住。”
委屈的同时,竟然还莫名有点放下心来。
这回稳了。谢曲心说这个范昱能骂会打,肯定是真的。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谢曲想不到,便带着一点闯祸后的愧疚,很不好意思的看向范昱,无声询问对方。
范昱被谢曲气得直咳嗽。
“看我干什么,跑”说着便双脚离地,拽着谢曲一阵风似的往前飘移。
“等、等等,不是说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能随意动用法术”谢曲在风中凌乱。
范昱拖着自己一缕常年病恹恹的魂魄,怒极反笑,抬手往谢曲身后一指,“但现在就是万不得已时”
谢曲顺着范昱手指的方向回头
方才被他一掌推出的皱皮鬼,这会正四肢着地,像蚂蚱一样,一下一下的蹿跳过来。而在皱皮鬼身后,街上那些原本与真人形状无异的鬼魂,全都像是受到皱皮鬼感召似的,一整个大变样。全都变得如纸墙外面那些纸人一般,五官平平,嘴巴裂成小小的豁口,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堆,朝他和范昱咯吱咯吱地怪笑。
谢曲“”
谢曲“你不是黑无常吗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跑什么赶快把这些恶心东西都”
“我不能对他们动手我碰到这种东西几乎没办法”范昱一边飘一边摇头,几乎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他们没恶意,不是恶煞而我身怀镇压度之力,若贸然对他们动手,会令他们永世不得生的倒是你如果你这时能想起来怎么安灵,这些其实都该是你的活儿”
“你在说什么鬼话都这样了还没恶意你是在欺负谢爷我眼神不好么”
“你闭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他们只是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不喜欢我们,想把我们赶出去”
“那咱就先出去啊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要死拉着我往鬼城中心跑”
“那当然是因为不能走好不容易才进到这的,若这次真被他们赶出去了,明晚再想进来,可就难了”
谢曲“”
谢曲“那你以前自己办事,碰到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
“以前从没一次碰见这么多过。”范昱几乎咬碎了自己一口牙齿,话里隐隐带上杀气,“即使偶尔碰到一两个,我也会小心行事,在茧中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他们结识,老老实实帮他们把未了心愿完成,等他们把心中怨气自然散尽,再带他们回地府。我永远都没办法像你一样,在碰到不能沟通,或是根本无法完成的心愿时,直接出手用灵力帮他们冷静我学不会也做不到”
谢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