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曲本来还想说:我猜还召想打开鬼门关,大约是因为钻了牛角尖,见过太多生生死死,以至于生出心魔来,厌倦了所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可还不等他把这些话说出来,一抬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着了,连接下来的动作也忘了。
范昱……范昱消失不见了。
和从前不同,他这次明明一直都牵着范昱的手,从不曾松开!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变……
对……对对,手!
谢曲下意识再低头,就见自己的手里,其实早就变得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这真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明明手心里是空的,却还能真的感受到凉意,以及肌肤的细腻触感。
就好像……他至今仍在紧紧攥着范昱的手一样。
都说眼见为实,可是现如今,面对此等骇人境况,谢曲却有些茫然了。
一方面,谢曲亲眼看见自己身后站的其实是黑袍,可是另一方面,他手心里的温度,还有范昱回答他时,那种轻飘熟悉的声音,却也是真实存在着的。
谢曲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松手了。
松开怕中计,不松开也怕中计。
他大爷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谢曲想。
怔愣的功夫,眼前站着的黑袍已经抬起头来,对谢曲露出自己那张空空荡荡,只有一团怨气的脸。
下一刻,就如谢曲之前见着它时那样,黑袍兜帽底下的怨气骤然凝聚,猛地向他脸上扑过来!
唰——
募的,一阵锁链破空声响起,谢曲本能甩出魂锁,缠住黑袍的腰,一举将黑袍摔到三丈开外,险些就真被它放出来的那股怨气,沾到脸上。
只是摔出去之后,又不敢放。
因为知道有些古怪的地方会令人生出幻觉,诱使其与同伴自相残杀,谢曲咕咚吞下一口唾沫,右脚尖稍稍向外,做出一副随时就能迎战的姿态,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昱儿?”
闻言,对面的“黑袍”明显沉默了一下。
半晌,就在谢曲以为自己不会得到答案,准备对之祭出杀招时,忽听“黑袍”带点迟疑地反问他:“……你是谢曲?”
谢曲:“……”
谢天谢地!眼前站的这个真是范昱,不是黑袍!因为黑袍从不会和他说话!
幸好、幸好刚才没立刻动手。
甫一确定下来,谢曲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心说难怪呢,天底下就没有不松手还会出事的道理,原来此时此刻,他用手摸到的才是真的,双眼所见都是假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谢曲,当即阖上眼,不再以肉眼观物,改为用神识细细搜索。
果不其然,在他的神识中,“黑袍”重又变回了范昱的模样,只是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全身都紧绷着。
“谢曲,你知道么。”范昱斟酌着描述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是只鬼,而且还是我最讨厌的那种,浑身湿淋淋的水鬼。”
谢曲:“……”
谢曲:“所以,这就是你刚刚忽然攻击我的理由么?”
范昱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一转过来,脸皮就不对,我当时被你吓了一跳,本能就……”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听见范昱这么说,谢曲思索片刻,沉着脸道:“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这里的主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按照凡间话本中的逻辑,人们在面对一处危险之地时,通常不会独自前往,而是结伴同行。
既然如此,此地主人为了避免自己被打扰,最省心省力的办法,其实不是在此处放置多么厉害的妖兽或邪祟——因为无论再怎样厉害的妖兽,也终归有被人杀死的一天。
如此一来,反倒不如让来人自相残杀了。
换言之,只要让来人产生幻觉,将身旁同伴错看成自己最恐惧厌恶的东西或是人,那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误入者尽数除之。
真是……好阴险的方法。
亏得他和范昱都是鬼,胆子都比较大,还都能开神识!
一时间,谢曲惊疑不定地往前走了两步,脸色很难看地提醒范昱道:“小昱儿,闭眼用神识看我。”
范昱也是个聪明的,听见提醒之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毫不犹豫地闭了眼。
片刻后,谢曲通过魂锁,感觉到范昱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不再那么紧绷着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没人也没鬼,但却到处都透着古怪。”范昱皱眉抱怨道:“就像整块土地都是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