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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第八章赏罚

黄沙漫天,秃鹰长啼,酷热的日光照在干涸的恶土,展目望去,天地只有无情的风尘,亘古的单调与安静。

马车在沙漠中行走,车帘卷着沙尘,时不时翻飞起一角,露出了无人迹的荒凉黄土。钟照雪感到车厢在摇晃,以不徐不疾的度,沿着古道羁旅,正向着不知何处行进。

驾车的人开始唱起歌排遣苦旅的寂寞,音色沙哑,虽已是年老粗粝的嗓音,却放旷自在,仿佛青衫老生坐望江河,击节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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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歌声在风沙里听来,分外写意隽永,钟照雪想掀开帘子,看一看那人的长相,然而他觉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一道铃铛声跟着响起,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荒漠之上,歌声,铃声,马蹄声,骆驼的喘息声,交叠在一起,如梦似幻。

这些声音忽然如洪水一般向他涌来,渐渐转成呢喃的碎语。钟照雪身躯一沉,下意识抬手向前抓去,便如溺水惊醒。

早晨的光透过纱幔,柔柔照在他的脸上,他躺在床上,仍是昨夜潜藏借居的地方。钟照雪眯起眼睛,想抬手拂一把脸,然而他右边的肩臂上沉沉,浑身的筋骨像拆过,泛出一股难言的古怪酸胀。

钟照雪转过头,把他半边肩臂都压麻的罪魁祸正躺在他身边,泼墨般散落的,浓卷的睫,侧着的半边脸难辨雌雄,难得神态温顺,肤质细腻而莹润。

他睡觉大概不太安分,猫似地蜷起身,将钟少侠的肩臂理所当然地当做枕头,脸埋在颈窝,手臂横在腰上,连腿也把钟照雪的膝盖牢牢压住。

这是个蛮横又亲昵的姿势。

醒来时与宿敌躺在一场床上,并且被对方抱得难以动弹,钟照雪八风不动的面孔终于迸裂,昨夜的碎片就走马观花地涌过脑海。

情事结束之后他已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朦胧里似乎被殷怜香拖去洗浴,没指望殷大宗主会侍奉人,钟照雪自力更生清洗了一下,到这里记忆就完全消散。大概是太累了,后来直接泡在浴桶里睡着了,才又被殷怜香拖了出来。

殷怜香不知何时醒了,支起头哈欠,若非没长着毛绒绒的尖耳,定然还要抖擞两下。美人春醒,自也是风情万种,少了讥诮轻蔑的狠毒,多了困倦舒适的慵怠。

他垂头看向钟照雪,又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死人表情?”

钟照雪见他容光焕,如餍足的狐狸精,越艳色横生。想起殷宗主的数种传闻秘辛,身上倍感乏力也有了缘由,他福至心灵,问:“你拿我阳气练功了?”

殷怜香:“……”

他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倏忽俯下身去,柔夷玉手放在被上,指尖顺着抚下,隔着一层薄被滑到钟照雪胯下。殷怜香抵着他的鬓,眼下还有两道初醒未褪的薄红,语调煽情放浪,“是呀,多亏钟少侠宝器非凡,殷勤邀我双修,一夜数次,弄得我是欲死欲仙,好不痛快……”

他话音未完,钟照雪骤然暴起,一手钳住他的脖颈,翻身将他压制身下。他手臂上青筋脉络浮起,殷怜香顿时呼吸急促,命关被人钳制掌中,他反而双眼愈亮,毫不反抗,竟还从窒息里碎出几声笑音。

他的横刀早已弃掷于地,滚在不知道哪处纷乱的纱幔之中,床席柔如流水,两人做斗兽厮缠,只要钟照雪手上用力,殷怜香就会被掐断最脆弱的脖子。

压低的眉,抬高的眼,锋芒流淌,无需开口的暗示:此时此刻,你敢杀死我吗?

钟照雪想起,殷怜香是一个不忌惮所有规矩的人,更不惧怕死亡,若与这种人赌,永远会是笼子里的先输。

手缓缓松开,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圈淡淡的淤青,钟照雪不再和他纠缠,拂开纱幔起身,拾起散落的衣袍依次穿上。

他没再说话,行动干脆利落,如每个早晨从床上醒来无异,一把剑又重新回归进鞘内。

殷怜香则躺在床面侧过头,凝看着,观察到钟照雪弯腰的动作微微迟钝,脚步也不自然地滞涩着。他颈后没擦净的朱色艳痕被黛青的衣服掩上,像包裹在枝叶里的花蕊,层层叠叠地潜藏在剑客端正标挺的衣着里。

每一个微小细节透露出的古怪,都让殷怜香胸腔充盈顽劣的快乐。他忽然从钟照雪面沉如水的神色里,不经意现侠客对于昨夜的隐约懊恼,因此匆匆远离了他。

殷怜香擅自将这看做恼羞成怒,不由又开始大笑。只要与钟照雪在一块,他更容易生气,也更容易笑,他打乱了钟照雪的一切。

在笑声里,钟照雪拿起剑出去,门被不太客气地拍合上,撞出一声闷响。殷怜香心情正好,莹润指尖把玩着一颗小小玉珠,水绿盈亮,仿佛还泛着湖光柳影这是昨晚两人缠斗时,从钟照雪那攒珠冠上磕落的。

他不怕钟照雪走,即便没说一个字,他也知道钟照雪是出去查探消息了。

金算子披了一层新面具,这次是临仙坊的账房,他精通缩骨,此时变成个身量六尺的矮小男人,唇上蓄两撇八字胡,一双眼睛谄媚而精光暗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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