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不清为什么,脑中凌乱闪现他最近这段日子脸上大大小小的伤,那些新鲜的血迹、青肿和伤口,那些吸引她一次次靠近的东西,突然莫名变了味道。
有人在人群中轻轻碰了她一下,仓促回头,是孙锡。余九琪特地仰头看了下他的脸,伤口愈合能力倒是挺强的,也就才短短三天,脸上就干净不少。也可能是夜深灯暗,不仔细看的话几乎看不见之前的疤。
“走吧。”他微微撇头。
余九琪走在前面,他保持一步远距离,跟在后面。
“你想吃什么吗?”说话声音也保持两人能听见的最小音量。
“不用。”
“喝什么吗?”
“不用。”
他顿了顿:“烟花还有四十分钟,我们去看台那边?”
余九琪点头。
看台就是几排高低不同的阶梯长椅,长椅从中央把小广场一分为二,一面是装扮齐全且自带乐队的秧歌队,一面是整齐划一的群众广场舞,都算是烟花秀之前的助兴娱乐节目,毕竟数九寒天的年底,闹起来蹦起来才不觉得太冷。
长椅两边都可以坐,大家自由选,想看哪边的节目就朝哪边坐,烟花是从不远处的河边放,两边观看角度没什么区别。
余九琪和孙锡随着人群一前一后走到同一个长椅,孙锡朝向广场舞那一侧先坐下,而后余九琪转过去,朝向秧歌队,坐在他旁边。
他们倒是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一掌距离,但面朝不同方向,任谁看都是一对互不打扰的陌生人。
阶梯长椅上渐渐坐满了,年轻人居多,有披着毛毯凑一起嗑瓜子吃零食的,有各自捧着杯热奶茶嬉闹聊天的,周围越来越嘈杂,大伙都各顾各的热闹,只有背对背各怀心思的他们还在沉默着。
孙锡先打破了沉寂,他微微转头,小声随口问她:“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突然又来了?”
“没地方去了。”余九琪也随口答。
“怎么了?”
“我妈和我姥爷吵起来了,我妈就去跳舞了。”
“你爸呢?”
“搬到澡堂子去住了。”余九琪音量又低了些,“他们要离婚了。”
孙锡瞄了她一眼,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有点后悔问这种傻帽问题。
余九琪却没就此打住,她突然觉得憋闷,仿佛罩了一层层密不透风的网,有些话和情绪不吐不快。而且不知为何,似乎如果此刻不反抗一下,就再也没机会制衡那些压着她的烦闷了。
可能是节日喧闹的夜晚给了她一些安全底气,也可能是前两天一起救了那个醉鬼后,她对孙锡多少有些改观,没多防备,也不管他怎么看,小九像是讲故事一般,接着刚才话题继续:
“我姥爷不同意他们离婚,说我妈对家里不负责,对我爸也不公平。我妈就急了,说怎么不公平?我姥爷说你当初为什么跟人余凯旋结婚?我妈说不结婚怎么给小九上户口?她一个捡来的孩子,当年政策就是得结婚才能养!”
孙锡大幅度回头看她,见她目光直视前方跳舞人群,侧颜干净又肃穆,眼神却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