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你毋需在意。”他停了停,续道:“我今日来是为王上传意,明日乌孙国将举行三年一次的射箭比试,届时将有西域诸国的好手参加,王上特准你参加,记得必须身着我们乌孙国的服装。”
“王上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
“别忘了,在乌孙只有我与图伦会说汉语。”他闪烁的眸光直逼视她的小脸。
“也许,你比较想见的人是他!”天地为鉴,只有他心底明白这句看似轻浮之言,包含了多少分认真。曾几何时,他对女人认真过?
惟独这个中原女人在他们眸光初次交会的片刻,便在他心底烙了痕。
这也是他为何厚着脸皮向王上请求,特准她出冷宫参加明日的射箭大赛的真正原因。
该死!元烈心头不禁再一次掠过懊恼与遗憾交错的复杂心绪。
“你大可以污蔑我,但别忘了,这对你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丈夫,同样也是一种折辱。”华珍的怒气渐渐消退。
眼前这个男人令她明白,在此地女人的地位卑微,没有人会在乎女人的喜怒,女人只是可怜的附属品,一辈子任由男人摆布。
华珍的怒意已被愁悒所取代。
她不知道自己必须在这样的地方忍受多久。
“中原女人都和你一样刁钻吗?”元烈静静地瞧住她,一双深幽的眸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华珍迎着他碧沉的眼,轻声回答:“西域男子全如你一般轻狂吗?”明知在此地她孤立无援,理当格外小心言辞,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被挑起怒气。
她僵直的姿态与那一双紧紧抓住被毡的小手,无言地透露出心绪,元烈瞧在眼底,缓缓勾起一抹笑。
“女人的勇气分很多种,逞口舌之快是最危险的一项,希望你不要忘了身在何地!”语毕,他转身离去。
直到他走后许久,华珍才逐渐由紧绷之中放松下来。
**
*和亲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她却已经疲惫不堪。烈阳下,华珍坐在由色彩鲜丽的篷布所搭的帐幔底下,然而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十分炙热,不习惯此地天候。
阵阵热气袭来,夹杂着风沙,几乎令她想掉头离去。
乌孙王惠靡坐在她身旁不远处,却对她这个初至异乡的妃子没有任何关怀,眼底只有射箭比试。
倒是坐在华珍身旁的妃子贵人们因她大方赏赐的丝绸与珠宝,对她纷纷改变初衷,态度亲切不少,还差奴仆持扇为她扇风驱热。
至此,华珍的心总算稍稍有了安慰。
这一次射箭比试,西域大小诸国均派好手参加。
对中原来的和亲公主,所有人都抱持着欣羡与好奇的态度,华珍公主脱俗的美貌在众人心底留下深刻的印象。
“惠靡,你不为我们介绍一下中原来的和亲公主吗?”开口的是羌国的新君。
惠靡瞥他一眼,淡道:“巴厄图,你是来参加射箭比试的,还是来看女人的?”
此言一出,众人哄笑了起来,巴厄图亦笑道:“凭你这句话,今年的射箭比试本王非得拿第一不可!”
惠靡则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得各凭本事,不是用嘴巴说说就算的。”说罢,他目光落向不远处的元烈,却发现元烈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华珍。
惠靡不由得微拧起眉心。
比试很快便开始,在各国好手激烈的首轮赛中,已由三十多名好手淘汰至剩十人。
元烈为乌孙国的代表,亦在十人之中。
为了夺得西域第一神射手的最高荣誉,各国代表们无不花招百出,有人在射箭之前跪地向天祝祷,有人则在头顶上绑着雪鹰的羽毛以示吉祥。
元烈是过去三届之冠,连续九年为乌孙国夺得西域第一射神手之誉。
比试前,他照例走向王帐,欲取吉祥物。
惠靡含笑准备为他挂上牛骨制的项炼,这是过去九年来他每回为元烈戴上的吉祥物,然而这一回,元烈并未走向惠靡,反而直直朝华珍走去。
“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为我戴上吉祥物?”元烈站在华珍面前问。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华珍身上。
“我真的可以吗?”华珍显得有些犹豫。
“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元烈紧盯住她,心脏狂跳,屏息以待。
迎着他闪耀而充满期待的绿眸,华珍不自觉地脱口问道:“你要什么?”
元烈随即由她的发鬓上取下一枚珠钿。
华珍不再犹豫,由他手中取过珠钿,为他佩戴于衣襟之上。
元烈深凝她一眼,转身离开。
最后一项比试是百步穿杨术。
箭靶在百步之外,每位参赛者只有三次机会。
很快的,十位诸国好手一字排开,静待乌孙王下令。
惠靡起身,挥手示意随侍者吹响号角。
嘹亮的号角声甫歇,十位好手众箭齐发,转瞬间周遭再度回复宁静,只剩风沙在烈日下低旋。
比试的结果立即呈现在众人眼前,元烈箭无虚发,三枝箭都正中靶心。
欢呼声在下一瞬爆开,乌孙国君民人人都为元烈得来的最高荣誉而欢欣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