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被硬生生地推到了这个位置: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看着他的落败。不仅那一夜跟随他的人都死了,他还被迫要将矛头指向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
人命关天的事。不能怀疑,但
也不得不去怀疑。
理智,猜忌,权衡。
这一切,一定都像刀子一样,血淋淋地剜着他的心。
“我知道。”她听到池晏说。
他的手臂慢慢收紧。
声音亦是低哑和含糊的。
“如果你需要的话,”她轻轻地说,“好歹傅奇也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我还算了解他。”
“痛吗?”
松虞老老实实地说:“痛。”
他笑得更愉悦。
但终于,某种郁结的、烦躁的心情,近乎失控的破坏欲,在这一刻,彻底地消弭殆尽。
他们相拥着彼此,在这狭窄的杂物间里,在刺鼻的消毒水里。密不透风的黑暗,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什么都不用说,语言都是多余的。
过了一会儿,池晏终于揽着她的肩,重新拉开了那扇门。
“我让人先送你回去。”他说,“你还有事,是吗?”
松虞:“嗯,去找一个剪辑师。”
她往外走,脚边却突然踢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坏了的锁。
这时松虞才意识到,刚才池晏真是硬生生把门给撞开了。
真够疯的。
松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叮嘱道:“如果傅奇醒了,记得要告诉我。”
“好。”池晏勾了勾唇,声音已经变得平静。
松虞转身离去。而他仍然站在原地,长久地凝视她。
走廊的每一束灯光,都照耀着这单薄而纤细的身影。
只是当她彻底消失于尽头,一切就又回到黑暗。
*
松虞离开后,池晏去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这是
他名下的医院: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放心。
但体检结果却很好。
“恭喜你,Chase,你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即使你现在拿着这份报告去报考星际宇航员,对方都会举起双手欢迎。”
池晏嗤笑一声:“宇航员?他们也配?”
医生:“咳咳,我就是打个比方。”
“至于你所提到的失眠,从身体监测记录来看,最大的可能性,的确只是精神原因:压力过大,忧虑过度。你知道吗?从前还有一种心理疾病,叫做「大选焦虑症」……总而言之,尽量试一试我推荐的行为疗法……”
池晏没再说话,端详着手中这份详尽的报告,神情平静。
但医生很快话锋一转,声音又变得严厉:“但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有义务提醒你,无论你的失眠多么严重,都不可以再去尝试那些精力药剂了。就算这种新型药物,短期内的确看不到副作用,但也不可能是万能药剂,一定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池晏不置可否地问道:“比如呢?”
“暂时我也无法确定。”对方叹了一口气,“我只能推测,你的中枢神经系统会受损,也许会导致躁郁、易怒、焦虑、紊乱……”
“有可能做噩梦吗?”
“当然。”
他又“唔”了一声。
他的确用过几次精力药。当时他彻夜失眠,白天却要频繁地出入公众场合,没办法,总不能在镜头前显出疲态,只好靠药物
来支撑。
所以这听起来是个很合理的解释——但是,太合理了,天衣无缝,反而可疑。
而他从来不只满足于浮在表面的答案。
医生仍然絮絮叨叨,像个老父亲一般,继续给池晏另做了几项检查。
指标仍然是一切正常。
他松了一口气。反而池晏的脸色不变,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
直到离开的时候,才蓦地对医生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