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师兄呸的一声说:‘你要我倒足一世霉么?此事再也休提。’万家欢那厮又胡说了一大篇,说什么留起头,就不是尼姑,还有许多叫人说不出口的疯话,我掩住耳朵,不去听他。金师兄说:‘住嘴!你再开这等无聊玩笑,金泽丰当场给你气死,哪还有性命来跟你拼酒?你不放她,咱们便来决一死战。’万家欢笑着说:‘讲打,你是打我不过的!’金师兄说:‘站着打,我不是你对手。坐着打,你便不是我对手。’”
众人先前听妙玉述说,万家欢坐在椅上一直没站起身,却挡架了北极派好手盛松子二三十招凌厉的攻势,则他善于坐斗,可想而知,金泽丰说“站着打,我不是你对手;坐着打,你不是我对手”这句话,自是为了故意激恼他而说。毛子峰点头说:“遇上了这等恶徒淫贼,先将他激得暴跳如雷,然后趁机下手,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妙玉继续说:“万家欢听了,也不生气,只笑嘻嘻说:‘金兄,万家欢佩服的,是你的豪气胆识,可不是你的武功。’金师兄说:‘万兄,金泽丰佩服你的,是你站着打的快刀,却不是坐着打的刀法。’万家欢说:‘你这个可不知道了,我年轻时候,腿上得过寒疾,有两年时光我坐着练习刀法,坐着打正是我拿手好戏。适才我和那北极派的牛……牛……嘿嘿,那北极派的道人拆招,倒不是轻视于他,只是我坐着使刀使得惯了,也就懒得站起来。金兄,这一门功夫你是不如我的。’金师兄说:‘万兄,你这个可不知道了。你不过年轻时候为了腿患寒疾,坐着练了两年刀法,时候再多,也不过两年。我别的功夫不如你,这坐着使剑,却比你强。我天天坐着练剑。’”
众人听到这里,目光都向强章通瞧去,均想:“可不知东华派武功之中,有没这样一项坐着练剑的法门?”强章通摇头说:“大师兄骗他的,敝派没这一门功夫。”
妙玉说:“万家欢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说:‘当真有这回事?在下这可是孤陋寡闻了,倒想见识见识东华派的坐……坐……什么剑法啊?’金师兄笑着说:‘这些剑法不是我恩师所授,是我自己创出来的。’万家欢一听,登时脸色一变,说道:‘原来如此,金兄人才,令人好生佩服。’”
众人均知万家欢何以动容。武学之中,要新创一路拳法剑法,当真谈何容易,若非武功既高,又有过人的才智学识,决难别开蹊径,另创新招。像东华派这等开山立派数百年的名门大派,武功的一招一式无不经过千锤百炼,要将其中一招稍加变易,也已极难,何况另创一路剑法?强章通心想:“原来大师兄暗中创了一套剑法,怎么不跟师父说?”
只听妙玉继续说:“当时金师兄嘻嘻一笑说:‘这路剑法臭气冲天。有什么值得佩服之处?’万家欢大感诧异,问道:‘怎么臭气冲天?’我也是好生奇怪,剑法最多是不高明,哪会有什么臭气?金师兄说:‘不瞒万兄说,我每天早晨出恭,坐在坑厕之中,到处苍蝇蚊虫飞来飞去,好生讨厌,于是我便提起剑来击刺苍蝇。初时刺之不中,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出剑便刺到虫蝇,渐渐意与神会,从这些击刺虫蝇的剑招之中,悟出一套剑法来。使这套剑法之时,一直坐着出恭,岂不是臭气有点难闻么?’”
“他说到这里,我忍不住便笑了出来,这位金师兄真是滑稽,天下哪有这样练剑的。万家欢听了,却脸色铁青,怒道:‘金兄,我当你是个朋友,你出此言,未免欺人太甚,你当我万家欢是茅厕中的苍蝇,是不是?好,我便领教领教你这路……你这路……’”
众人听到这话都暗暗点头,均知高手比武,倘若心意浮躁,可说已先自输了三成,金泽丰这些言语显然意在激怒对方,现下万家欢终于怒,那是第一步已中计了。
兰英说:“很好!后来怎样?”
妙玉说:“金师兄笑嘻嘻说:‘在下练这路剑法,不过是为了好玩,绝无与人争胜拼斗之意。万兄千万不可误会,小弟决不敢将你当作是茅厕里的苍蝇。’我忍不住又笑了一声。万家欢更加恼怒,抽出单刀,放在桌上,说道:‘好,咱们便大家坐着,比上一比。’我见到他眼中露出凶光,很是害怕,他显然已动杀机,要将金师兄杀了。”
“金师兄笑着说:‘坐着使刀使剑,你没我功夫深,你是比不过我的。金泽丰今日新交了万兄这个朋友,又何必伤了两家和气?再说,金泽丰堂堂丈夫,不肯在自己最擅胜场的功夫上占朋友便宜。’万家欢说:‘这是万某自甘情愿,不能说是你占了我便宜。’金师兄问:‘如此说来,万兄一定要比?’万家欢说:‘一定要比!’金师兄说:‘一定要坐着比!’万家欢说:‘对了,一定要坐着比!’金师兄说:‘好,既然如此,咱们得订下一个规条,胜败未决之时,哪一个先站了起来,便算输。’万家欢说:‘不错!胜败未决之时,哪一个先站起身,便算输了。’”
“金师兄又问:‘输了的便怎样?’万家欢说:‘你说如何便如何。’金师兄说:‘待我想一想。有了,第一,比输之人,今后见到这个小尼姑,不得再有任何无礼的言语行动,一见到她,便得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说道:‘小师父,弟子万家欢拜见。’万家欢说:‘呸!你怎知定是我输?要是你输呢?’金师兄说:‘我也一样,是谁输了,谁便得改投兰陵派门下,做兰英老师太的徒孙,做这小尼姑的徒弟。’师父,你想金师兄说得滑稽不滑稽?他二人比武,怎么输了要改投兰陵派门下?我又怎能收他们做徒弟?”
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一直愁容不展,此刻微现笑靥,更增秀色。
兰英说:“这些江湖上的粗鲁汉子,什么话都说得出,你又怎么当真了?这金泽丰存心是在激怒万家欢。”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微闭双目,思索金泽丰用什么法子能够取胜,倘若他比武败了,又如何自食其言?想了一会儿,知道自己的智力跟这些无赖流氓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不必徒伤脑筋,便问:“那万家欢却又怎样回答?”
妙玉说:“万家欢见金师兄说得这般有恃无恐,脸现迟疑之色,我料他有些担心了,大概在想:莫非金泽丰坐着使剑,真有过人之处?金师兄又激他:‘倘若你决意不肯改投兰陵派门下,咱们也不用比了。’万家欢怒道:‘胡说八道!好,就是这样,输了的拜这小尼姑为师!’我说:‘我可不能收你们做徒弟,我功夫不配,再说,我师父也不许。我兰陵派不论出家人、在家人,个个都是女子,怎能够……怎能够……’”
“金师兄将手一挥说:‘我和万兄商量定的,你不收也得收,哪由得你做主?’他转头向万家欢说:‘第二,输了之人,就得举刀一挥,自己做了太监。’师父,不知道什么是举刀一挥,自己做了太监?”
她这么一问,众人都笑了起来。兰英也忍不住好笑,严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那些流氓的粗话,好孩子,你不懂就不用问,没什么好事。”
妙玉说:“噢,原来是粗话。我本来想有皇帝就有太监,没什么了不起。万家欢听了这话后,斜眼问:‘金兄,你当真有必胜的把握?’金师兄说:‘这个自然!站着打,我金泽丰在普天下武林之中,排名第八十九;坐着打,排名第二!’万家欢甚是好奇,问道:‘你第二?第一是谁?’金师兄说:‘那是北斗集团总裁夜孟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