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家。
“我们可怜的颖儿,都是娘不好,娘没能力。”
张芸轻轻捧起谷小颖的脸,脑门抵脑门,满是愧疚的声色夹着哽咽。
原主的记忆中,张芸真是个尽职尽责的母亲,有口吃的都得先紧着原主。
但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做点零工,种一点地,满足母女俩口粮是没问题,但奈何原主是个病秧子。
这就导致,吃食都得拿去换药,渐渐饥不果腹,穷困潦倒。
谷小颖小嘴欲宽慰一二,干裂的唇瓣扎了刺一般的疼。
眼下,张芸已拍了拍她的背脊起身,掩着伤口的疼痛故作轻松道:“饿了吧,娘亲给你做点吃的。”
狭小的屋舍外传来锅碗瓢盆噼里啪啦的声音,谷小颖瘦小的胳膊撑起笨拙的身躯,举目望去。
屋中就一盏油灯,一张床铺,一个柜子,地面是坑坑洼洼的,门也没有,只挂着一张破了洞的花布帘子。
穷!
入眼可见的穷!
谷小颖在药王座下,吃的是仙果,喝的是琼浆玉液,着织女的春衫,脚踏祥云。
宽敞明亮的天宫,白日里霞光万里,夜来时星河铺路。
然而现在,一道天雷,将她劈到这里,还是个小娃娃的体魄,那还不如劈死她算了!
她巴掌大的脸上色彩纷呈,愁绪不合时宜地浮出,张芸去而又返,捧着一只缺了口的陶碗,“颖儿,来,娘熬了粥给你喝。”
粥?
清汤寡水,碗底的米粒子屈指可数,加了两片野菜,这能吃饱
?
谷小颖又一次切身体会到“穷”的滋味。
“来,啊--”
张芸舀着一勺送到她嘴边,自己肚子却“咕噜噜”叫。
谷小颖撇开了脑袋,发出属于小孩子的奶音:“我不饿,娘吃。”
说着,她的小爪子将碗往张芸跟前推了推。
张芸注视着自己懂事体贴的小女儿,干涸的眼眶又红了,“颖儿乖,喝了粥病才能好,明日我去染坊,看能不能讨要些银钱……”
她絮絮叨叨地,满脑子想着带谷小颖去治病,话语间,勺子又递到了谷小颖面前。
这一张瘦骨嶙峋的面容,额头有青肿,面颊有挠痕,还磕破了鼻梁。
她自顾不暇,却尽力地为谷小颖撑起一片天。
谷小颖心头五味陈杂,她抬起爪子,指尖颤巍巍地触碰过张芸的伤口,“痛痛飞走,痛痛飞走……”
奶娃瓮声瓮气地念着,张芸目光随谷小颖而动,但似乎被她抚过的地方,清清凉凉的,好像真的不是那么痛了。
她目露柔光,催促道,“颖儿,快喝吧,喝完,暖暖和和睡一觉。”
谷小颖知道自己躲不过,恐怕家里米缸子扒空了,也就这么点米。
张芸哪舍得喝呢?
她配合着张嘴,象征性地喝了两口便努力摇头:“吃饱了。”
为了让张芸信服,还拍了拍鼓起的小肚肚。
张芸瞧着还有大半碗,想说什么,谷小颖往被子里一缩,半颗脑袋埋进被窝里,含糊不清地嘟哝:“小颖困了,要觉觉。
”
说罢,她便合上眼,纤长卷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孩子生了病,食欲不佳,张芸不再强求,拨开布帘子时,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半碗粥喝个精光。
谷小颖紧紧地揪着被子一角,胸膛里宛若一把火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