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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你自己去吧。」程廷依依不捨的把手收了回去。

「你怕他?」

「我不怕,」程廷氣焰囂張的回答,「誰怕他了,我只是有點恐懼!」

他把傘塞給鄔瑾:「餅哥兒,你把她送明經堂去,要是她少一根頭髮絲,明天小爺饒不了你。」

說罷,他後知後覺想到小姑娘出來太久,兄長恐怕會找來,當即拔腿開溜,沒了蹤影。

溪祠里只剩下鄔瑾和小姑娘。

鄔瑾認出這小姑娘便是昨夜的大買主,如今湊近了看,越發覺得這小孩生的一副好相貌,丹鳳眼,長睫烏黑簇擁,嘴唇紅潤潤的,好似花瓣。

他撐開傘:「走吧。」

兩人一左一右走上石板小道,穿過兩座祠堂,往右拐過一條長廊。

長廊外邊擺著一隻肚大底尖的黃沙缸,養了碧溶溶一缸水,兩尾赤金點額的錦鯉游揚其中,泛出圈圈漣漪。

小姑娘停在缸邊不走了,埋頭看魚:「有魚呀。」

鄔瑾駐足回頭,也跟著站在魚缸邊,片刻之後,小姑娘看夠了魚,兩人繼續往明經堂走。

走到明經堂外,大門緊閉,小姑娘向鄔瑾道謝,上前推開門,甫一開門,屋子裡便有刺耳的聲音傳了出來:「不許用騾子,那是你們莫家一百年前的規矩,現在人變了,規矩自然也變了!」

鄔瑾立刻大步往後退,想要離開此地越遠越好。

莫姓,是百年前盤踞西北的大姓,據西北十州,號撫遠軍,大昭朝開國時歸朝,縱然歸朝,也像是一種無聲的謀逆。

後來昭宗皇帝誘莫家五服宗族入京為質,迫莫家入京獻地,爭鬥至今,莫家只剩寬州節度使虛名。

鄔瑾大步流星回到藏亭,拼盡全力把詩做了出來,回學齋時,又聽到了小姑娘的聲音。

她嗓門不小的叫哥哥,先是啾啾地說魚,隨後汪汪地說大黃狗,最後咩咩地告程廷的狀,天真爛漫順著她忽高忽低的聲音往外淌,連風都變得活潑起來。

鄔瑾加快腳步,沒想到正好和小姑娘打了個照面。

小姑娘從台階上躍下,「咚」一聲跳到鄔瑾身前,她站穩腳,仰頭看向鄔瑾,張嘴「哈」的笑了一聲。

鄔瑾還未說話,她身後又傳來急急的呼聲:「阿尨!」

隨後,一位男子帶著兩個隨侍匆匆趕了上來,人還未下台階,便已經撐開了傘,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把小姑娘籠在傘下。

鄔瑾心想:「原來她的乳名叫阿尨。」

阿尨伸手指向鄔瑾:「哥哥,他送我回去的。」

打傘的男子將手中的傘移開些,抬起頭來,看向鄔瑾。

他的目光穿過寒風細雨,穿過晦暗光線,銳利地罩住了鄔瑾。

鄔瑾陡然後退一步,然而沒有卑躬屈膝,而是平靜的回看過去,見對方穿的常服,沒有任何可以辨明身份之物,面目也不過三十上下,便微微一揖,行了見禮。

男子沒有還禮,客氣謝過鄔瑾,牽著阿尨的手離開了。

第3章求靈簽

鄔瑾看著兄妹二人遠去,鬆了口氣,趕去學齋上課,一下課就狂奔回家去照顧父親,等入夜又去賣餅。

傷痛、高燒折磨著鄔父,讓他在短短的時間內消瘦成了皮包骨的模樣,鄔瑾在學堂、家裡、裕花街來回打轉,也迅的消瘦下去。

二月十八,雄山寺捎了信來,讓鄔家人去結工錢和傷撫銀。

家中離不得人,弟弟又年幼,走不了那麼遠的路,鄔瑾便請了十九的假,穿著短褐布鞋,罩了一件暖衫,挑兩籮筐油餅,天沒亮便出門,沿路賣餅出州府,順榆溪北上,走了大半日,晌午才到雄石峽。

今日正好是觀音誕,雄山寺也有不少香客不辭辛勞跋涉而來,把鄔瑾所剩的餅買空了。

鄔瑾挑著空籮筐側身從東崖邊小道留神走過,直到雄山寺山門前,放下扁擔籮筐,用流水淨了臉和手,拍去衣裳上塵土,解下灰撲撲的頭巾,還未進山門,便先聽到一陣噹噹的動靜,循聲望去,便見到了那位乳名叫「阿尨」的小姑娘。

阿尨拿著石頭敲岩壁上的紅石,又好奇的去摸,隨從、同伴、兄長一個也不見。

她穿一身灰色襖子,用紅繩扎著兩個尋常角髻,金項圈藏在衣襟內,然而眉眼生的貴氣,十分打眼。

鄔瑾心想她兄長應該就在附近,便略垂了頭,要進山門去,卻見十石街上的黃牙婆托著一包棗子趕了上來,攔在阿尨跟前。

「老身大膽了,小姑娘怎麼獨身一人前來拜觀音?你家裡人呢?餓不餓?來吃個棗子。」

鄔瑾見阿尨真的墊著腳尖去看棗子,沒有半點防備之心,連忙喊了一聲:「阿尨!」

阿尨目光從棗子上迴轉,落到鄔瑾身上,笑出一口白牙:「鄔瑾。」

鄔瑾挑起空籮筐上前,擠在黃婆和阿尨中間:「婆婆,你今日也來拜菩薩?」

黃牙婆死瞪了鄔瑾一眼:「瑾哥兒,這小大姐你認得?」

這麼好個雌兒,賣到哪裡都是一注大財,偏偏被鄔瑾給攪和了。

鄔瑾點頭:「認得,正要送她。」

黃牙婆尖酸道:「不愧是州學裡讀書的,認識這樣富貴人家,哥兒以後發了,可別忘記窮鄰舍。」

她還有滿肚子的刻薄話要說,只是鄔瑾滿身清朗正氣,盪的穢語開,拂的污言散,說什麼都無用,便訕訕的閉上嘴,往別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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