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至景转身坐下,望着两人直直杵在自个面前,手牵着手,肩挨着肩,很是亲昵的样子。
他眼尾隐隐抽动,将目光落在刘翊阳身上,“你想说什么?”
刘翊阳既然敢来,就有胆子开口,“请陛下收回将孟渔纳为少君的旨意,放他出宫。”
“放他出宫后呢?”傅至景笑了,一顿,“朕知道了,刘将军心里有他,是要和朕抢人?”
这话重了些,但也并非没有道理——新帝始终不曾忘记那封不知内容的信笺,可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刘翊阳都绝不松口。
“臣并非此意。”刘翊阳咬牙道,“当年的事情陛下与臣心中明了,如今孟渔既还活着,又何必非要强求呢?”
傅至景道:“那也是朕和他的事,旁人无从过问。”
“可陛下如今把他放在这儿,算得了什么,外头的人都在议论他的身份,陛下难道堵得住悠悠众口吗?”
“谁敢非议,就是和朕作对。”傅至景扬声,“你以为所有人都敢像你这样放肆,敢跑到朕的寝宫里撒泼,敢明目张胆地要拐走朕的少君?”
孟渔被他骤然拔高的声音吓得一颤,手足无措,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翊阳这几年和新帝周旋,深知对方的性情确实是变了许多,自打孟渔死后,越的偏执而无所不用其极。
傅至景是与生俱来的权谋家,天命所归的帝王,衡国在他的掌舵下必然能更加强盛壮大,但他做得了好的君主,却未必是一个好的依靠。
刘翊阳承认自己情牵孟渔,可皇城水深火热,孟渔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强行将他留在这里只会剥夺他的快乐。
他直面君王的怒火,扬声说:“陛下一意孤行,可曾问过孟渔肯不肯?”
傅至景想起遥远的从前,他在御前被钦点为探花郎不久后追随蒋文峥,后者拿结契的事来试探孟渔对他的情意,那会儿孟渔定然有万般委屈。
现在他可以圆孟渔从前的愿想,至于肯不肯,孟渔似乎从来都做不了主。
他幽深的目光看向孟渔。
孟渔被困在宫里多日,夜夜被迫与新帝同床共枕,逃不开也躲不掉,好不容易有个人为他打抱不平,要带他出宫,他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孟渔脑子一热,带着哭腔大声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做你的少君?”
此言一出,傅至景脸色骤变,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火,拍案而起,动作之大碰到了身下的椅子,出砰一声巨响。
外头离得近些的福广模糊地听清孟渔拔高的声音,焦急地来回跺脚,心里念叨着“完了、完了”二字。
这话简直是照着帝王的脸面打,还是当着刘翊阳的面,哪个皇帝能咽得下这口气?
“来人,请刘将军出宫。”
福广赶紧跑进去,迅地瞄一眼殿内的场景。
新帝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主位,刘翊阳一脸的岔岔不平,至于孟渔红着眼睛呆呆地站在原地。
“臣不走,要走也得带上孟渔。”刘翊阳挡在孟渔面前,五官绷紧。
“你要抗旨?”傅至景沉声,“你不要觉得自己是朕的表哥,朕就不会动你,最后一次,出去。”
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朝廷重臣,若因此起了芥蒂,于国本无益。
福广顾不得礼数,抓住了刘翊阳的袖子,劝说:“将军,随奴才走吧。”他三两下就找出了刘翊阳的软肋,“这儿是太和殿,您别让少君为难。”
刘翊阳回头看了孟渔一眼,后者脸色煞白,显然是被他们的争执吓着了,他挣扎许久,终究不想孟渔陷入两难之地。
飞云将军风风火火地来,却不情不愿地被“请”出去,走到殿外,不禁自嘲一笑,感慨“人生由命非由他”,面对帝王,他也只能俯称臣,惟命是听而已。
但身为臣民,自有劝谏的职责,他定了定心神,大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