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竹四下一望,道:“先前我见来路上有卖龙舟灯的,周姐姐且等一等,待我去买两盏灯来,我们也放一放龙舟灯。”
周妙:“我随你去吧。”
二人往来时的方向走,李权和常牧之也随即跟了上去。
走到湖泊另一侧,忘忧亭的纱帘忽被人撩开,一个美和尚身披袈裟,走了出来,对着龙舟唱了几声佛,又念了祝祷之词。
人群立刻注意到了他:“是道七禅师!若虚寺中的道七禅师。”
一时之间,人群纷纷往忘忧亭的方向而去,周妙被人由后推开,转眼便再不见了简青竹。
周妙扭头一看,常牧之和李权似乎也被人流冲散了,离得更远了些。
月下寻人,本就不易,原先还可借着灯火,可眼下人们手中提着的灯火都到了湖中。
周妙只得逆着人流,打算先往回走,回到湖畔原处等其余三人。
可是道七禅师的祝祷声不绝于耳,人流如织,周妙左躲又闪地,不得不选了水榭背后的僻静小道,绕回湖畔。
她将喘吁了一口气,却见左侧石阶上一个人影匆匆而下,看样子仿佛是从哪一个水榭下来。
那人影匆匆,也戴了一顶幂离,身形纤瘦高挑。
周妙与她擦肩而过,原本并不当一回事,可鬼使神差地,一阵夜风徐徐而来,她扭头多看了那人影一眼,而那人也定住了脚步回头看她。幂离前的薄纱被风扬起,两人隔着朦胧月色,皆望见了对方的面目。
周妙一眼便看清了她的左眼角下那一颗小小的暗红色的泪痣。
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就是董娴妃,董舒娅。
董舒娅见到周妙的面目,面上亦是一惊,可她心中有事,无暇停留,只仓卒瞧了那么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周妙见她的身影下了数级石阶,往湖畔而去,便要隐没于人群,忽然之间,石阶旁的灰暗角落冲出来一个头覆鬼面的黑衣人。那人步伐迅捷,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董舒娅的面前。
周妙瞥见他袖中银亮光芒一闪,似乎是一把利刃将要从他的袖口而出,直朝董舒娅而去。
周妙倒抽了一口凉气,大叫道:“小心!”
她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连跳数级台阶冲了出去,将董舒娅往旁侧一推,推得董舒娅倒在了石阶下,而那抽出的利刃划破了周妙的大袖,周妙情急之下,用手掌去捏刀柄,掌心却猛地被刀刃划过,一阵剧烈地刺痛。
“啊!”
那黑衣人抬眼死死盯向周妙,露出的双目满是如霜冷意。
她是不是活不成了?
今天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周妙脑中念头将起,忽听脚步声传来。
“周姑娘!”是李权的声音!
“李小将军!”周妙大叫道。
李权听到声音,抬头便望见了石阶上的周妙,那鬼面黑衣人,立刻转身就跑。
李权跃上石阶,见周妙的手心汨汨流着血:“周姑娘,可是遇到了歹人?”
周妙只觉手心火烧火辣地疼,欲哭无泪,她只得摸出腰间的手帕先按住了伤口。
这么一按,又是疼得她嘶嘶嘶地倒抽凉气。
她低头又去看滚下石阶的董舒娅,却见那石阶之下早已空空如也。
她走了?怎么走地?有人接她走了?
这个只有她这一个工具人受伤的世界就这样达成了?
她着急地问李权:“你先前来时,可见到了一个戴着幂离,身高与我相仿的姑娘?”
李权回身去望,阶下黑黢黢一片,而不远的河岸边人来人往,一人若是进了人群,便如泥牛入海,再难寻影踪。
他摇头道:“未曾。”他先前本欲去追那鬼面黑衣人,可他低头再一看周妙手伤的手,忙道:“周姑娘,你的伤要紧,我先带你去寻个医馆,包扎一下。”
两人顺着石阶往外走,回到了河岸边。周妙本想去寻简青竹和常牧之,但二人不知是不是已去买灯未归,或是已经回到了湖畔边龙舟的那一头。
“先去医馆吧,这里不远便有一间医馆。”李权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皱眉道。
周妙点点头,握住发疼的手,先随李权往与湖畔相反的方向走。
离湖畔石阶不远处有一条供车马停靠的林道,李权侧目望去,见到了一辆熟悉的青布马车。他脚步一顿,定睛再看,一眼便认出了车辙上端坐的的车夫,是府中的一个小厮。
他快步而去,刚行到车前,车中便传来了人声,问道:“是李小将军吗?”却是蒋冲的声音。
李权答道:“正是。”他回身见到周妙也跟了过来,犹豫地问道,“车上有伤药吗?周姑娘刚才遇到了歹人,伤了手。”
话音落下,周妙也好奇地朝车中张望,只见车帘一动,蒋冲探出身来,他的目光落到李权身后的周妙脸上,先是皱了皱眉,却又回头望了一眼,顿了片刻,才说:“周姑娘,上来吧,车上有药箱。”
“多谢。”周妙忐忑地上了车,而李权却留在车外,没有动。
车帘落下,车中的矮几上点了一支烛,她适才发现车中不只蒋冲一人,李佑白也坐在车中,他斜靠矮几,正打量着她,目光落到了她的右手上。
周妙顿时回过神来,先前董舒娅在湖畔是不是来见李佑白?还是来见道七?或是二者皆有之?
她刚才走到林道的时候已经察觉,其实这车马停靠的位置,撩开车帘就能瞧见刚才董舒娅下行的阶梯尽头。
她不知是谁下的黑手,不过,有没有可能,动手的人是用董舒娅引李佑白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