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裤兜里搜出一包卫生纸递过去,语气淡淡的:“喏,擦擦汗吧。”
李惊木的心脏突地一跳,他接过来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又还回去,苏橙却摆摆手,目光重新落在下象棋的老爷爷们身上,不甚在意地说:“给你的,我还带着好多呢。”
哪个大男生随身带纸巾啊,像个小姑娘一样精致?李惊木跟女孩子接触不多,搜肠刮肚都没能找出个能形容女生的词语。
他偏头盯着苏橙的侧颜,那种不可控的、小鹿乱撞的感觉又出现了,他颇有几分狼狈地收回视线,喉结滚了滚,没话找话地说:“你不是说,要给我什么卡?”
一语惊醒梦中人,苏橙赶紧收回视线,拉开单肩包拉链,在里面翻找几下,就摸出一张黑卡塞进李惊木的手中:“拿着吧,密码是010210。”
李惊木像是被烫伤一般,反手又把卡塞回苏橙的手中,脸色涨得通红:“你干嘛给我,直接转4000不就好啦?”
苏橙不以为然,灵活地将双手背在身后,阻止李惊木塞卡的动作:“你不是有个重伤躺在医院的妹妹吗?医药费是个无底洞,靠你做打手那么低的收费标准,以及送外卖,能挣几个”
他一下子捂住嘴巴,乌润润的眼珠惊慌地盯着李惊木,似乎怕自己说话难听会伤害到别人一样,旋即改口:“肯定挣不到多少钱,所以,就当我借给你的,等你妹妹康复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还有啊,别去做打手、送外卖了,我看你跟我一般大,快毕业了吧,去寻个正经工作吧。”苏橙虽然平日里游手好闲,工作也没个着落,但并不妨碍他苦口婆心地教育别人。
李惊木垂下眼眸,掩饰内心的震动,他紧紧地握住掌心的黑卡,有种剧烈的、汹涌的不知名情绪在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久久不能平息。
苏橙小嘴叭叭叭,等说爽了,抬眼看去,李惊木一副埋下头乖乖挨训的模样,他心里反倒是咯噔一下,有些仓皇地解释:“哎呀,哎呀,你表情怎么这样沉重!我这人说话有时候口无遮拦”
完了,越解释越苍白怎么回事?苏橙咬了咬唇瓣,干脆转移话题:“你还要跑外卖吗?咱们别耽误时间了!”
“没有了,刚才那是最后一单。”李惊木的嗓音低沉又带着点沙哑,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你跟他们不一样。”
你不会嘲笑我,不会把我当成一个伤人利器,不会把我当成一个自助取款机,仅仅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有种不知所谓、天真又可笑的单纯善良。
你的眼眸太清澈,竟透出清明的愚蠢。
实在太好骗。
李惊木默默地在心中为苏橙打下评价,他再次抬起头,表情已恢复如常。
他现在的确需要这笔钱,但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他郑重万分地对苏橙说:“谢谢,我欠你一个人情。哪怕今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心之所愿,我必满足。”
苏橙愣了好半晌,才讪讪地摆手:“哪有那么严重,你看武侠片中毒了吧,还上刀山下火海呢!”
这时候的两人都不知道,往后苏橙的心愿,在李惊木看来,比上刀山还要凶险,比下火海还要难熬。
“我要回去了,你认真考虑下我说的废话吧!”苏橙把头盔挂在摩托车把手上,随后头也不回地冲李惊木摇摇手,毅然地走进小巷子。
他刚才看过,这几幢居民楼外就有个公交站台。
李惊木没有追上去,他直勾勾地盯着苏橙的背影,追随着那道身影消失在拥挤的巷子里,良久,他才低下头,小声辩驳:“你说的不是废话。”
一抹绯霞悄无声息地染上耳尖。
苏橙转了几趟公交车才回到学校,漫步在林荫小道,他的心情忽然又沉重起来,自从跟池予白住在同一间寝室后,他们几乎形影不离,除了各自上专业课。
现在乍一个人走在小路上,他竟然有点不适应?
苏橙陡然间停下脚步,伸出双手大力地拍拍脸颊,内心警铃大作:喂,你清醒一点啊!人家又不是你的保姆!干嘛要求人家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啊!
“呼~”苏橙深呼吸平复下心情,再次抬头,就看见池予白站在宿舍楼下,正来回踱步,似乎在等人。
苏橙隐形的兔耳朵刷地竖起来,他眼眸亮晶晶地盯着池予白,脚下步子不由加快,那句“白妹”还没脱口而出,一道洁白的娇小身影冲出宿舍,猛地扑进池予白的怀抱。
池予白竟然没有推开他,反而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甚至下巴在那人柔软的头发上蹭了蹭,低声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苏橙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近乎魔幻,胸口像是压着块大石头,连呼吸都有些急促紧迫。
那是谁?为什么他们举止这般亲密?
苏橙脑中思绪纷乱,他忽然有种迫切的冲动,想冲上去扒拉开两个拥抱在一起的人,大声质问池予白,他是谁!为什么要抱他!
可是,双腿像是灌了铅般,沉重又麻木,短暂的冲动后,他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冲过去质问。
他又不是池予白的恋人,顶多算个熟悉的室友罢了。
苏橙失落地埋下头,他又体会到那种心脏一瓣一瓣碎掉的痛楚,眼圈不知不觉间早已红透,眼前水雾弥漫、朦胧一片。
忽然,脖颈被人一记锁喉,苏橙气得直接一口咬在眼前的手臂上,那人疼得直抽气,却没舍得推开他,等苏橙尝到血腥味,他才懵懵地松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