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绾惊喜,“是在京都吗?”
玉岫点头,“是。也不是一般人,曾经做布行的。只是落了难,这会子只能先出来谋生。”
她道:“管事娘子姓周,年轻的时候没了丈夫,一直没有再嫁。底下也没有子嗣,自小就喜欢做生意,家里也是开布行的,就随她去做。结果真做出了一份行当来。”
但做生意有好有坏,“三年前铺子关门,她还去南边跑过一趟生意,把咱们这边的东西拿去南边卖。”
想来也是没赚到银子,所以又回来了。
玉岫:“这人也是玉家那边的远方亲戚,算是知根知底的。但我也要跟你说一声,她是天上飞的,看见的景致多,肯定是瞧不上你的那个小铺子,如今只是暂时过来谋生,等到时机成熟了,怕是要飞走的。”
折绾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有大本事的,哪里还能不喜欢。她道:“我庙小,只要她肯将就,我就求之不得了。素膳和素兰若是能跟她学得五分……啊不,三分本事,便算是喜事。”
玉岫就喜欢折绾这般懂理的人。她再看看旁边一脸“商贾之事实在是不雅”的妹子,无奈道:“得了,我走了,免得你这里不得安生。”
孩子们却不愿意走。莹姐儿尤其喜欢待在这个满是花的书房里。嫂嫂在这里,宋玥娘也不好去强行拉着走,只能丢下孩子们去送嫂嫂。
她不满道:“你是丹阳玉家的贵女,她就整日里拉着你做那些铜臭味重的事?这事情传出去咱们的面子往哪里搁嘛!这些事情我都替你们捂着呢,外头只知道她开了铺子,可不知道她亲自做这些事情,真是小家子气……”
玉岫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她这是认真过日子呢。倒是你,整日里为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忙来忙去的,忙到最后,还不是吃喝拉撒那些事情?就高贵一些?” 越是看玥娘,便觉得阿绾可怜。要不然比玥娘小这么多,怎么就有了这份心性?不知道以前吃了多少苦。
宋玥娘就气得嘴巴鼓起来。
玉岫:“像个河豚,丑死了!”
她走了,宋玥娘气冲冲的去苍云阁喊儿女回家,一进门,便现莹姐儿脑袋上有花环,升哥儿手里也捧着一束小花。唯独川哥儿没有,站在一边低着头垂手。
“回家了!”
她一喊,两个孩子就要走,莹姐儿尤其舍不得折绾,道:“大伯母,我明天一定拿我的小铃铛给你。”
折绾这回笑吟吟的答应了。
等大的小的走了之后,她看向还站在那里不说话的川哥儿一阵恍惚,而后就被急匆匆而来的于妈妈弄得回了神。方才玉岫在的时候,婆子们都被叫出去了,于妈妈一直等在外面,这会子迫不及待的进了屋。
折绾便道:“你把川哥儿带回去吧。”
于妈妈求之不得。她赶紧抱着川哥儿走,回去之后搂着他问,“刚刚老奴不在,没人欺负你吧?”
川哥儿摇摇头。他看向窗外,对面就是母亲的书房。方才升哥儿和莹姐儿都问母亲要花环了。母亲编得很好,他也很想要,但是母亲问他要不要的时候,他还是迟疑着摇了摇头。
升哥儿大喊起来:“这么好看的花你都不要吗?”
莹姐儿倒是驳斥,“我就说男人就不该喜欢花!”
川哥儿就去看母亲。要是母亲再问一次他,他就要了。但是母亲看也没有看他,只是笑着道:“喜欢不喜欢,都行。”
他就低下头去,一直没有抬头。
于妈妈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开始抱怨三婶母,“三少夫人也真是,整日里咋咋呼呼的,就是让你跟哥儿姐儿的多玩玩又怎么了?”
川哥儿没有回话。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于妈妈心疼,“可怜见的,这是累着了。”
折绾在书房里面算账。年底了,得给大家些红封。虽然铺子开起来没多久,银子也没有赚多少,但到底是做起来了。如今想来,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仔细的拨弄算盘,最后现可以一人给个大红封了。
她欢喜起来,又拿出体己银子给蝉月,“你给大家都分一分,过年了,要吃顿好的。”
……
折绾一直记得周娘子的事情。但碰上过年,她也只好将事情给挪后,除夕和大年初一,她都让人给周娘子送了礼。蝉月笑着道:“这份心意是到了的。我瞧着都心动,若是我有本事,少夫人送一回东西来我就认定您了。”
折绾:“她有本事得很,我自然要敬重。”
蝉月也想有本事。她还记得少夫人的话——等她学好了字,会算账了,要是想要出去,就可以去给素膳打下手。
她这两天也看见素膳了。这才出去多久,她就变了个样子。说话明显周全多了,还给她带了很多好吃的感谢,“我不在,我家姑娘就拜托你了。”
少夫人都出嫁多久了,素膳见着少夫人还是喊姑娘。少夫人也没有纠正她,大家就随着她去了。蝉月见着两人这份情也不嫉妒,只有高兴的份。
她跟另外四个月道:“少夫人跟素膳多少年的情意,跟咱们才几个月。等到日后年份久了,咱们就有了福分。”
但是少夫人确实很忙。过年的时候,除去英国公府的亲戚,少夫人还整日跟着宋家的大少夫人出门去做客。
她们这些丫鬟跑断了腿,可人人都高兴,人人都有不少的红封,蝉月还跟不少夫人的丫鬟照了个脸熟,就想着往后碰见了能为少夫人说出她们主子的名字。 折绾倒是平常心对待。这些个夫人她多多少少认识。从前是围在宋玥娘身边的。因她跟宋玥娘不好,这些夫人便对她也冷冷淡淡的。这辈子换了个人带着去交谈,便都对她热情起来了。
玉岫本以为她少见人,会招待不来,谁知道她一眼就能记得谁是谁家的夫人,还记得谁跟谁家是亲戚。待人也是大大方方的,坐在那边细声细气说话,情不自禁就引得人愿意跟她多说几句。
从大年初一到初三,再到刕鹤春去上值了,折绾的酒席还没有吃完。
两人也去找孙三娘说话。
孙三娘不愿意出门,躺在床上笑着道:“你们是不是喝酒了?一身的酒气。”
她不知道两人让勋国公承担起大部分珑珑去世的责任,对勋国公最近少来屋里的事情也没有留意。勋国公都这个岁数了,孙三娘也不是很愿意看见他。
且如今年底年初,最是忙碌的时候,她就没管。倒是玉岫和阿绾轮换着来陪她,让她心里不安。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一般,这么大的年岁了,竟然还让人担心。好在阿绾又开了一间成衣铺子,拿了很多花样子来让她画图,她这些日子就一直做这些。
过年了,勋国公府其他房里的人热热闹闹,她却愿意冷冷清清。勋国公除夕夜和大年初一都问她要不要出去吃饭,她摇了摇头,“我受不了闹,你们去吃吧。”
他们是一家人,唯独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