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正经的!”
蓝底白字假路牌在斑马线投下浅浅拉长的影迹,像部青春片的海报。
烂大街的流行句式,深情款款写着‘我在旧厂街等你’。
範立青是本地人,顿时涌起许多回忆。
这块地方,六十年代是军工厂,有厂房、办公楼、宿舍,礼堂、学校和附属医院,九十年代转民用,车间停産,地皮出售,只保留下这个地名。
“才烤了两个串儿——”
崩牙努嘴指拐角推车的烧烤摊,意思是不信你们去那边问问。
“就看见那个大个子,他脾气挺沖,看我瞅他,伸手就要打我。”
“你瞅啥?”
“他胳膊上那道疤呀!多吓人,从肩膀那麽深划拉下来,一直到手腕。”
範立青心里猛然打了个梗,意识到自己失职。
金荣的脖子和胸口上有洗纹身留下的黯斑,说明混过社会,手指粗糙,指甲肮髒油污,符合修车行老板的职业,车不错,还有啤酒肚,是这两年生活顺遂的标志,考虑到他的履历,这些都很正常。
要不是崩牙提起,範立青根本就没察觉,金荣在这种闷热潮湿的天气里,居然坚持穿着长袖长裤……
不!不是一直。
当时她坐在修车行二楼的办公室,那是个铁板架空搭建的半包围空间,三面玻璃板落地,居高临下,一览无余。
她看见金荣回来,但被架高的越野车挡住视线,只看到后脑勺、半截光裸黢黑的小臂和橙色衣角,但等他上二楼完整亮相时,就多了件牛仔外套。
“他打你,然后呢?”
廖俊杰没注意到範立青的异样。
尸体右臂上确实有一道陈年旧伤,表面长平了,做了纹身,但以那错综複杂的缝合印记来看,当初恐怕深可见骨。
“跟他说话那人挺好,斯斯文文讲道理,拉住他了。”
範立青拿手机给崩牙辨认,“讲道理的是这个人吗?”
崩牙轻蔑撇嘴,“这个一看就没钱。”
範立青懂了,“那麽兇你还敢偷他朋友?”
“警官,我又没偷着,想想都不行啊?”
有戏,範立青对上他的视线,“好好交代,你看上他朋友什麽了?”
受害人家属
法医鑒定和受害人家属询问同步进行。
金荣三十六岁,三年前结婚。
太太赵小琴是北方人,才二十五岁,婚前在电影院工作,怀孕后辞工,常去社区中心学烘焙画画打发时间,晚上十一点被电话叫到分局,很担心老公,披头散发,趿拉着塑料拖鞋。
重案几个小伙子堵在接待室门口推推让让,谁都不敢进屋向她宣布噩耗,最后还是範立青接过案卷。
“我来——”
她进门先关空调,再倒杯热水。
“不好意思啊,半夜三更请你来。”
赵小琴吃下定心丸,这麽年轻漂亮的女警,应该没啥大事。
範立青打开案卷,“赵女士,请问你公公婆婆叫什麽名字?”
“好像是叫,金大昌,岳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