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过铺子后苏谷和顾渊一同去买糖和肉,走至某条街的时候顾渊说下车去置办些别的,便由他去了。
糖和盐一向是贵重调料,小小一包饴糖就要十八文钱,而甜度更高的麦芽糖要二十三文,更高级的霜糖和红糖最低三十文一斤。
寻常百姓买糖一般都捡最便宜的两买,这样既省钱又能甜嘴。
苏谷瞧着糖色不错,也算纯净,腊八煮甜粥需要糖,于是霜糖和红糖各要了三斤,盐也多买了一些。
可惜不管是糖还是盐,每人购买的量是有限的,多了铺子老板也不敢卖。
不多时顾渊回来,离着老远就捂着衣袖问苏谷:“你猜我买了什麽?”
苏谷目光流转,笑容里带着狡黠:“我猜应该是糖葫芦。”
顾渊笑意一顿,笑眯的眼睛睁大,语气有些可怜兮兮的:“阿谷,你是不是不疼我了?”
苏谷笑盈盈的:“相公怎麽这麽说?”
顾渊看出了自家夫郎的打趣,干脆不装撒娇了,直接耍起赖来:“我不管,你重猜。”
苏谷配合他演戏:“是糖糕吗?”
顾渊眼睛继续瞪大,半晌才撇撇嘴说道:“算了不猜了,你太了解我了,哼…”
说着从宽大的衣袖里拿出两个纸包,一包用红封写着糖糕,一包正是两串去了籽的糖葫芦。
“新鲜出炉的果味糖糕,听说是往里头加了果酱的,你尝尝。”
苏谷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捡起一块吃了,说:“味道很好,谢谢相公。”
顾渊又重新笑的开怀,两人牵着骡车慢慢走出城门。
在不远处的脂粉铺子里,黄子矩手里拿着脂粉盒子,目光癡迷的望着远处言笑晏晏的美丽哥儿。
“是小谷。”他喃喃着。
“不,不是,小谷没有成亲。”
他记忆中的苏谷依旧是素衣垂发长剑起舞的翩翩模样,哪里会是如今这般头发挽起的夫郎打扮,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男人,一个容貌气度远超于他的男人。
“不是的…”
黄子矩不愿意相信,私心里他依然觉得苏谷不过是秀才家的庶出哥儿,连配他这样的人家都是高嫁,哪里能攀上更好的人家?
他的出身不配,不配。
即便心里这样想着,他还是忍不住跟着走出铺子想上前去看看,可惜没走多远就被铺子里的伙计拉住:“黄少爷,这胭脂您还没付账呢。”
伙计满脸赔笑,这胭脂一盒就要三两银子,他一个当伙计的一年的工钱都没这高,赔不起啊。
黄子矩随意扯下腰间的荷包和胭脂盒子一起丢给伙计,等他走出铺子再去找苏谷的时候却发现大街上人来人往,已经不见了人影。
“是苏谷。”黄子矩牙齿咬的死紧,他必须要找到苏谷,这几乎已经成了他心底的魔念。
而他也完全忘却了和自己一同前来的妻子。
胭脂铺子里角落的马车里,苏莹玉手里的丝帕被她撕碎,涂满鲜红口脂的唇上渗出了鲜血。
“苏谷,又是他,又是他…”
苏莹玉怎麽能不恨,她好不容易费尽心思刚和相公缓和了关系,今日是相公主动提出要带着她来买胭脂,为此她特意梳妆打扮精心挑选了县城里最好也最远的胭脂铺子,只是为了和相公多呆一会儿。
谁知,就这麽一会儿的功夫,就又看到了苏谷。
苏莹玉从小就视苏谷为眼中钉,如何会认不出来那人便是真的苏谷。
即便他已经换了一副打扮,即便他脸上完美无缺。
“小兰,你去那铺子里问问,看店家认不认识苏谷。”
“是,小姐。”小兰悄悄跳下车,进了苏谷出来的那个铺子。
而一旁失神的黄子矩好半晌才从满脸怅然中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发了会儿呆,然后才不甘不愿的从伙计的手里抽出自己的钱袋:“胭脂水粉都不要了。”
他满脸寒霜蹬上马车,马儿被他的动静吓到,不安的踏着马蹄。
苏莹玉勉强挤出笑容想掩饰,却被黄子矩的一句话堵住:“收起你的小心思,若是这次再出什麽幺蛾子,别怪我一封休书休了你。”
苏家上门
苏莹玉哽咽着落了泪:“相公,在你心里我当真就是那般容不得人的恶毒之人吗?”
不论何时休妻都不是小事,事关两个家族的颜面和家中兄弟姊妹的名声,大多数人家会选择更好听些的和离,尤其是大户人家一般只有犯了七出之罪才能真正休妻。
但事无绝对,若刘氏对外放出苏莹玉不敬婆母的消息,黄子矩也以此为借口强硬休妻,那也是可行的。
苏莹玉很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心里的恨意也更深。
好在小兰的回来打破了车内的冰寒:“夫人,您嘱咐我买给少爷的墨奴婢买回来了。”
苏莹玉勉强稳住情绪压着声音语气更加怜弱:“上来吧。”
小兰手中一方墨块用纸包着,只露出一点圆孔让人透过孔洞窥见其上好的墨色,纸包上还有县城里最好的文房印记。
苏莹玉接过墨块小心翼翼的放在黄子矩身旁一尺的地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这本是我替夫君準备的回礼,如今……罢了,夫君且先收着,有事咱们回去再说,莫要叫外人看了笑话。”
黄子矩原本气极,可他知道今日这件事原本就和苏莹玉多少干系,是他自己借题发挥罢了。眼见苏莹玉这幅委屈又可怜的作态黄子矩也不好再说什麽,而那方墨锭又的确是他盼望了许久都没买到的,便顺坡下了驴。
“我也不是非要和你闹脾气,刚刚是我说话重了,对不起。”他说着,又取下腰间荷包丢给车后面跟着的小厮说:“去铺子里把我刚刚拿的胭脂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