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面说什么,楚行云没听到,他只觉得有点晕头转向,不对,简直是天旋地转。对啊,今天四月二十四号,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他自己年年都不上心,年年都是贺丞催着他过,原来杨姝今天说原本应该是她送礼物是这个意思。
什么叫作左右开弓被扇两千多个大嘴巴,就是他现在了。
楚行云愣在大堂门口,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冷起来彻骨,热起来烧心,他在冷热两重天里茫然僵立了一会儿,忽然把肖树手里的蛋糕拿走,说:“你别上去了。”然后一手提着猫一手提着蛋糕,又进了电梯。
电梯往上升的时候,他的脸逐渐变得血红,甚至有些抬不起头。他早该猜到了,贺丞今天这么反常一定事出有因才对。他还以为贺丞只是是闲来无聊抑或一时兴起遛着自己玩,原来从头到尾不用心的只有他一个。他怀着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般的歉疚回到717室门前,房门虚掩着,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室内的光透出来,好像正在翘首企盼地迎接他的归来。
楚行云像是已经走了很久一样,兜兜转转徘徘徊徊又回到了老地方。他走进去,关上门,看到贺丞坐在餐厅,脚下是碎了一地的水晶。贺丞累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眼镜被摘下来摆在桌子上。几缕柔顺的刘海垂在他的眉毛上,睫毛在灯光下投落两道阴影,整个人像是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楚行云走近了些才发现贺丞的右手在流血,细小的血珠顺着指尖源源不断地滴在水晶碎片上,像是水晶罩里开了一朵朵鲜红的玫瑰花,有种很脆弱很纯净的美感。
他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熟门熟路拿出急救包,走到贺丞面前蹲下身子,把贺丞的手抬起来寻找伤口,才发现贺丞手里还握着几块碎片。他把碎片从贺丞手里拿出来扔在地上,抬起头去看贺丞的脸,才发现贺丞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低头看着他。
楚行云本以为会在贺丞眼中看到怨恨和悲伤,但没料他的目光会如此平静,如此柔和。像是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后细雨斜阳,岁月静好。楚行云看着他的脸,忽然笑了一下,说:“给我过生日?”
贺丞不语,沉默着把头枕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垂着眼睛看着楚行云为自己清理伤口。
楚行云用沾了酒精的棉签给他掌心的伤口消毒,道:“我都忘了,没想到你年年都记着,今年这个生日过得真是惊心动魄。你只要提醒我一句我就想起来了,怎么这么大脾气摔了这套杯子。这是什么材质?碎了比完整的时候更亮。”
贺丞道:“月光石。”
楚行云看了一眼满地残渣,摇头叹气,心疼不已。他撕开几张创可贴贴在贺丞泛着血丝的伤口上,说:“好了,疼不疼?”
话音没落,贺丞忽然合上手,把他的手指握在手里。
楚行云一怔,没有把手收回来,感觉到贺丞掌心温度很低,低到让人想握住他的手替他暖一暖。楚行云反握住他的手,还在他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仰起头笑呵呵地看着他说:“不是说绝不原谅我了吗?”
贺丞避开他的目光,低声咕哝道:“随便说说而已。”
楚行云从桌子上拿起木盒往里捡着月光石的残渣,叹气道:“你随便说说可要了我半条命。”
捡完碎片,楚行云不死心,拉了一张椅子在桌边坐下,边在盒子里扒拉碎片边说:“我看看能不能拼一只出来。”
在他拼杯子的时候,贺丞回卧室换了一套家居服,一件亚麻色的套头低领长袖衫,一条棉质长裤,又把眼镜戴起来到开放式的厨房忙活。贺丞把已经凉掉的晚餐放到微波炉,然后站在酒柜前认认真真挑选配菜的酒。
楚行云挑出几块比较大的碎片摆在桌子上,瞟他一眼,说:“喝点白的吧。”
“白葡萄酒?”
“啧,茅台。”
贺丞置若罔闻地拿出一瓶Chardonnay,说:“我只喝白葡萄酒。”
楚行云拼着碎片头也不抬地又问:“吃什么?”
贺丞把酒打开放在流理台上数着秒醒酒:“你吃牛排。”
楚行云忍不住皱着脸抬头去看他:“那你吃什么?”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蔬菜沙拉、奶油蘑菇汤之类的,不料贺丞斜他一眼,继续看腕表数时间,淡淡道:“罗汉菜。”
楚行云:“那我还是吃牛排吧。”
这位爷一身仙骨超凡脱俗,人家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