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开泰走到床前,诚恳地为昨晚的车祸向他道歉。
陆夏很冷淡地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记得了。”
楚行云面有疑虑地站在床尾看着他:“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吗?”
陆夏把手里的苹果放在床头边的桌子上,又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身份证举起来给楚行云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我知道自己是谁。”
楚行云笑:“除此之外呢?你的亲人,朋友,家住哪里?你的职业是什么?还记得吗?”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
楚行云拿出警官证晃了一下,道:“说吧。”
陆夏虽然封闭又厌世,脾气暴躁不好沟通,但是面对警察的询问,他还算配合。
“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住的地方我想不起来,我的职业是……”陆夏简洁又迅速地回答了他前几个问题,再说到职业时忽然顿住,紧皱着眉头貌似在用力地思考,可他脑内荒芜,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没有,他气馁又暴躁道,“我不知道,你们警察找我干什么?”
楚行云用深沉的目光审视着他,目光里充满了疑虑和不信任,他沉声道:“我们怀疑你可能和一件谋杀案有关,你认识周世阳吗?”
警察口中的谋杀案丝毫不能带给陆夏震动,他冷漠地看着楚行云,双眼像两扇封闭的铁窗般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我不记得任何人。”陆夏怀着来意不明但已经深深融进他灵魂中的对生人的冷漠和敌意注视着楚行云问,“我杀人了?你们找到我杀人的证据了?”
楚行云难得在口舌之争中处于下风口,他发现陆夏的敌意并不是针对警方,也不是针对他。或许正如医生所说的,这个人已经抑郁且孤僻,已经厌弃了整个世界。当受到挑战和质疑的时候,他所做的只有躲在角落里冲着人群愤怒地低吼,冷漠地敌视。
眼前这位病人不单是失忆症患者这么简单,他还是一名与社会背离、与人群脱节的精神疾病患者。
楚行云忽然感到有点烦躁,此刻问陆夏什么问题都相当于对牛弹琴。于是他结束这次不成功的审问,趁杨开泰检查他的随身物品的间隙对他道:“如果你能想起来什么人,可以让他过来看看你。”
陆夏对楚行云的好心置之不理,一双眼睛不安地在室内扫视,用目光驱赶闯入他领地的两位生人。杨开泰并没有找到监控录像中出现的一只手提包,对楚行云摇了摇头。
楚行云最后看了一眼坐在床头像条被锁住的疯狗似的陆夏,对杨开泰打了个响指,随后走出病房。
找到护士站,他问昨天晚上看护陆夏的护士:“病人的随身物品里的手提包在哪?”
护士道:“手提包?没有手提包啊,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有。”
楚行云皱眉沉思片刻,然后道:“把你们救护车通道里的监控录像找出来。”
陆夏离开的时候手里提着手提包,送到医院后怎么又忽然消失了?
护士经医院领导授权为他调取监控的时候,楚行云注意到台案上用来垫外卖的几张白纸稍微有些奇怪。白纸上画着一些看似凌乱实则有序的线条,还有几张画了几个看不清形状的图案,只有一张画着一个女人,只是女人没有脸,只有大概的轮廓。
几张涂鸦的白纸不足以为奇,让他注意到的原因是这些画在白纸上的笔触和线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涂鸦之作,这几张画很专业,线条很流畅,构图很美观。
“这是718号房病人画的?”他把那几张白纸抽出来,一张张地往下翻看。
护士道:“对,今天凌晨他醒了以后嚷着要纸和笔,然后就画了这几幅画,不过画完之后他很快就不记得了。”
如此看来,这些图像,应该就是存在于陆夏脑海中的记忆碎片。楚行云要她把陆夏所有的言行事无巨细地说出来。
护士回忆道:“他很孤僻,连医生都不配合,除了画几张画,向我们询问他是不是一名神父之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做。”
“神父?他觉得他是一名神父?”
“是啊,还总是自言自语,说有人在他耳边祷告,吓死人了。”
楚行云不明白陆夏是否得了所谓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只知道这个人的记忆应该确实断裂了,自我认识确实出现了偏差。不然的话谁会觉得自己是一名神父。
拿到监控录像,走出住院部大楼,他站在医院内部的小花园旁边等杨开泰从停车场取车回来,同时还在琢磨着手中的几幅画。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腾出一只手接起来放在耳旁。
肖树急道:“楚队长你赶快过来吧,贺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