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别说童生,就连识字之人都不多。像沈老爹这样识得几个字的,在村里都能排得上号。这回只要薛广林将事办成,那可不就只是单单认得几个字这么简单,他家以后在村中的地位怕是都要再升一层。
“二姐夫,这袋子干菜你带上。”方天林回房拎了一口布袋出来,直接递给薛广林,“味道不错,回去尝尝。记得留着自己吃,可别送人。”
这样的话语薛广林不是第一次听到,每当沈家人这么交代,送的东西品质就不会差,起码比集市上卖的要好。
薛广林回到马车上,打开布袋仔细辨认。眼前这些只是极为普通的小白菜干,看不出什么,等回去就让人做成菜尝尝。
薛广林进城后没有直接回家,转道布店,让人煮了一浅碗面条当点心,没几下便一整晚都下肚。他直感叹,方天林给的这袋小白菜干,味道真心不错。
“当家的,爹当真叫二妹夫去请先生?”一听到沈家海的话,姚大嫂惊得差点拿针戳到自己。
“嗯。”
“太好了,以后小松两兄弟日子有着落了。”姚大嫂眼睛都在放光,识字就有可能在镇上找到好工作,那时便不用再风里来雨里去,埋头黄土地上讨生活,这可是大喜事。
沈家其他人也差不多和姚大嫂一个想法,这一天,整个沈家都洋溢着欢笑声。
村里大多数人还没穷到请人教识字都请不起的地步,唯一横亘在中间的,那就是阶层间的阻碍。想要学个手艺都千难万难,想认字识数更是难上加难。靖朝知识都把持在士子手中,一般农户即便有钱,也没有门路请到先生,唯一的希望便是把自家孩子送进学堂。那样花费就高了,远不是请先生教上几个月可比。
薛广林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几天,就带着一个中年人来到沈家。一落座,他便将那人介绍给沈老爹他们。
这人是个帐房,姓胡。他东家回老家,将铺子兑了出去,眼下又是腊月,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很难找到新东家,索性歇在家里,等着明年再寻。
胡帐房本也不愿意过来,他还真不缺这么点钱,没得为此跑到乡下去受罪。若不是见薛广林钱给的不少,又不好抹了他的面子,他压根不会接下这个差事。
不过既然应下此事,胡帐房就没想着糊弄,必然好生教导,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这点也是薛广林找上胡帐房的一大缘故。找个不情不愿的先生,对谁都没好处。
知道可能会有先生过来,沈家一早就收拾好了一间客房,墙壁重新粉刷,家具也凑了一套出来。这间房原本归沈松,现在他挪进了沈家海的房间。
胡帐房将行礼搁在桌上,抬头打量他接下来几个月的住处。屋子不大,倒是收拾得挺干净,东西也置办齐全,的确是花了心思,就是头上的茅草屋顶看着让人有点心悸,可别一场雪就压塌了。
胡帐房在房中转了一圈,对沈家还算满意,有这份心就够了,别的他也不奢求。
胡帐房的到来,当即引起了村民的兴趣。
“听说沈南请了个帐房来教导家中儿孙认字,我住得远,不大清楚,这事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吧,今天中午那会就传开了,这种事情不大可能瞎传。”
“他从哪请的?你说我出钱,帐房先生肯不肯教我家孩子?”
“我看不大可能,那帐房是阜阳县城人,估计是托沈南家那个搬到城里的小女婿找的关系,不然哪个帐房会没事跑到我们这个乡下地方来?”
“你说得对。哎,咱们这样的出身连想认个字都难那。”说话之人一脸无奈。
“你家这样已经不错了,你还有心思想着让孩子认字,我家是恨不得连奶娃子都下地干活,这日子艰难啊。”
“沈家这两年风头很劲啊,时不时就能在村里听到他家消息。”
“还不是他那三儿媳妇娶得好?自从那人进门后,沈家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
“不是说养鸡花了老本吗?”
“我算了下,这个时候那批鸡差不多可以卖了,没准能赶在年前赚上一笔。”
“你就这么肯定不会赔本?上个月我瞧着他们神色也不见得有多好。”
“你也说了是上个月,现在他们可没有苦着一张脸,能赚多少我不清楚,至少不亏本这点我可以肯定。”
“也是他家有本事,运气也好,泉眼刚巧就落在那片树林子中,不然谁家有能力养几百只鸡?沈南这下子可以享福了。”
“咱也努力一把,没准明年也能过上好日子。”
“哈哈,你呀,先把现在的日子过好再说吧。眼下虽然因下了一场大雪,地里暂时不缺水,以后怎样可就难说喽。”
“我不就是为此发愁吗?听说商阳山脉另一头旱情不小,现在都有人过来咱县投靠亲友,我这心啊可一直悬着,始终落不到实处。”
“谁说不是?希望明年能够风调雨顺。”
……
这些人和沈家不熟,将胡帐房当作谈资说完就不再提起,沈家亲友就没有那么容易打发。好不容易有个教书先生过来教人识字,尽管只是个帐房,他们心里也热乎,都想沾点光,让自家孩子也认上几个字。
这些人得到消息后,一过午饭的点,便各自带着孩子过来,腆着脸,好话不要钱似的朝着各自目标说,这让沈家人都很为难。
这事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得看胡帐房的意思。沈老爹示意让众人回家等着,有消息他定会告知。
胡帐房听了沈老爹的意思,没有立即回答,思忖片刻才回道:“堂屋最多放十几张桌子,你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