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不起了!”
温画缇下意识就去摸腰包,突然发觉,钱囊已经被她交给红娘了。她尴尬瞪向卫遥,“你等着,等长岁找来,我就有钱还你了。反正我肯定有钱给!”
卫遥也不说话,突然发笑,一种得逞的笑容,笑得她不知所措。
某个关窍打通,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开始到现在,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进这个局,王大官人那个王大官人就是他!先是三天两头的找她,给她喂甜枣,后面就直接不来,为的就是让她赴昨晚的夜宴!
他竟然算计她这厮实在太可恨了。
温画缇越看他越不顺眼,比起刚分别的时候,更显得面目可憎。
桩桩件件,如浮影闪过脑。她再次怒视:“我有话问你,姓卫的,你老实答!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在乐伎坊?所以当初我提出,要给自己出赎身钱,红娘起先愿意,后来又死活不肯答应,都是你的缘故?是你暗中做手脚,不让她答应的?”
出乎意料,卫遥爽快的承认了。
他不仅承认,还上来摸她的头:“不错啊,我们皎皎现在还能看明白,也很好。”
“不准碰我!”
她抱住孩子,气得倒退——卫遥明明找到她了,竟然还不吱声,非要跟她玩猫抓耗子的把戏。亏她真以为世上有王大官人这号大好人,原来都是他装的。她现在一点也不高兴了,卫遥找上门的意图可太明显,不就是要把她抓回去?她能避开的希望十分渺茫,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一定会更警惕、更小心地看住她。
温画缇倏而放下萝萝。
萝萝刚着地,欢快喊着“娘,娘!”,小小的人儿噔噔朝卫遥奔去,然后抱住他腿。卫遥带着笑意蹲下身,抚摸她的头,“还是你更乖些。”
温画缇背倚朱红的院门,疲倦轻阖眼。
跑了这么久,自认瞒天过海,却还是功亏一篑,连她都跑累了,难道就要这么认命呢?可她偏偏,怎么还有点不甘心?
卫遥总是这样惹人烦,为什么就一定要找她?从京城找到洛阳,找到马口镇、伊水县,再找到襄州,难道他还没有找累吗?
不过让她意外的一点,像卫遥这种有仇必报的人,竟然会如此平静找过来,没有因为她的欺骗想杀她?还是说,其中发生过什么
她冥想,感觉手被人轻轻牵住了。宽大的手掌,掌心覆了层薄茧,温热的血液下,她甚至能察觉几分颤抖。
她骤然睁开,正对上卫遥飞霞似的眸光。咫尺之离,他倾身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声音低若蛊惑:“你不是想回洛阳吗?我已经派人给长岁送信了。你现在身无分文,还带着孩子,哪有钱行路?你就在我这儿待着,等他来汇合,好不好?到时候,你再把钱付给我”
光阴霎然戛止,她看着卫遥纯净又希冀的眼,这刻心变得迟钝。
他的句句击中要害,说得不无道理。身上没有钱,哪里有回去的盘缠?而且天大寒,万一冻坏了孩子可是,她该相信卫遥吗?他真的会让她走吗?不对,不管让不让,好像也只剩下这条能走的路。
卫遥拉住她的手腕,把人从门板剥离,轻轻扫去她背上的雪。他牵着萝萝,一手揽住她:“好了,先前用膳,饿坏了怎么走得了?”
这场早饭吃得十分诡异。
她在桌边低头吃着,有时候给萝萝喂米糊,卫遥则坐旁边看着她们。
他时不时指挥人加菜,想用帕子给她擦拭嘴角,却被她拍开。没办法,他只好弯腰给萝萝擦。
太诡异了,他们现在就像一家三口。为了打破这种氛围,温画缇立马搁下碗筷,对他说:“别看了,你没事要做吗?别老待在这儿。”
卫遥没吭声。
垂眸想了想,忽而问她:“皎皎,这孩子是谁的?”
温画缇懒得理他,连话都不屑多解释。
“跟你有什么关系,都这么大了,反正不是你的。”
他顿时失落,片刻后又重新看她。
“不是我的,但也不会是你的。”
卫遥挂起笑意,“是你捡的孩子吗?皎皎,若她没有爹,我可以当她的爹。咱们孩子需要一个齐整的家。”
齐整的家?
这话真给她说笑了。温画缇伸懒腰,亦赔个诧异的笑容,“你想当她爹啊,那敢情好,萝萝是我隔壁姐姐的。蕙兰姐正好也没了丈夫,你若想当孩子的爹,等我们汇合,我帮你介绍。”
说完,只见卫遥沉下脸,脸色奇差无比,冷冰冰塞了个包子到她嘴里,“赶紧吃你的,少说话不会死人。”
温画缇把包子吐了出来,恨恨瞪他一眼,继续用饭。
虽说她的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连她自己都为此愁烦。但她总归不是傻人,姓卫的什么心思她还是能看得出。这个人死性不改,明显还喜欢她
其实她可以利用这份情,让姓卫的帮她办些事,譬如她要早点和长岁会面,她想回洛阳,又譬如安定之后,她想把爹爹、哥哥和小妹都接来。但只要她一想到先前的囚禁,又有些害怕,这份情倒真成为一种麻烦。
她好不容易、千方百计的逃离,竟然又到他手上。难道这辈子,生命处处都要有他的影子吗?
温画缇站在大雪中闭了闭眼。
她往书房走近,听见卫遥在屋里和阿昌说话。
他问阿昌,“红娘人呢?还没带过来?”
“昨晚温娘子反击,用水瓢敲了红娘脑袋。红娘流血了,人在医馆,属下清早去看了趟,人还昏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