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穿在自己身上还显得宽松的外袍,换了阿斯尔穿就明显小了几个号。
衣袖和下摆都短了不说,前襟几乎遮不住胸膛,饱满贲张的肌肉就这样裸露出来,滑稽中又带着几分情色的意味。
不对啊,有什么好笑的,这不是等于在笑自己细狗吗?
谢晏忽然反应过来,及时收住笑容,又莫名其妙气鼓鼓地加快脚步,走向正悠闲吃草的白马。
阿斯尔不明所以,只当是自己先前没听话惹了谢晏生气,还弄湿了伤口让谢晏担心,实在是错上加错。
他深刻地自我反省,但下次若还遇到这样的情形,他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谢晏是他放在心尖上珍视的爱人,即使只有一丝一毫危险的可能性,阿斯尔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好在他们回去的路上没碰见什么人,不然肯定要被误会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谢晏还在庆幸,全然忘了他与阿斯尔早就是族人心目中的“合法夫夫”,一起去哪里、做什么都不奇怪。
换药换纱布这种小事,谢晏才懒得再亲手帮阿斯尔做,只让他去找巫医,自己则转向那日苏等人的帐篷,刚缓和下的心绪又悬了起来。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谢晏咬牙做好了心理准备,正欲走进帐子里,就见莫尔格金兔子似的蹦出来。
少年眉飞色舞、语无伦次地报喜:“退烧了!可敦,有效!青霉素、成功了!”
“真的吗?太好了!”
谢晏又惊又喜,大步迈进医帐,果真见那日苏半靠坐在矮床上,虽然看着仍有些虚弱,但比起之前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那日苏还有力气向他道谢,坚持下床给谢晏行了个大礼。
谢晏无奈地扶对方起来,脸上却不自禁有了笑意,悬着的一颗心重新落回肚子里。
只要退了烧,炎症能消下来,至少可以保住性命。
活着,就还有希望。
那日苏的好转极大地鼓舞了其他战士,所有重伤的炎症患者都自愿注射了青霉素。
绝大部分都起了作用,但也有没那么幸运的。
或许是药来得太迟,又或许是伤得太重,谢晏得知消息赶来时,便只看见逝者身上盖着的白布。
他甚至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不记得对方的脸,但看到那白布的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眼角落下两行清泪。
“可敦,古力思说,请您不要为他伤心。”
战友也红着眼睛,话中带着哽咽,面上却仍笑着,安慰似的说:“他很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他说为了赫勒人更好的未来,我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额里赤告诉他,您说过,那个世界很好,他也很想去看一看……”
有那么一瞬间,坚信唯物主义的谢晏,竟也希望这世上真的有轮回。
他跟着送葬的队伍走出帐篷,目送他们远去。
失子的老牧人唱起挽歌,晦涩的古赫勒语含混难懂,谢晏却几乎能感同身受那种悲伤。
他第一次主动去问通天巫,作为“神使”,自己是否能为战死的赫勒勇士们做些什么?
通天巫苍老的眼睛里满是慈悲与安宁,谢晏听见老人的声音道:“可敦,请您为他们祭祀度,令他们灵魂安息罢——天神与你同在。”
清晨时分,太阳还未升起,大帐前的广场上已聚集了大量族人。
年轻的黑可敦身穿雪白的祭祀礼服,在人们的目光注视下,一级一级登上高耸的祭台。
阿斯尔亦在台下仰望着他。
青年在高台上跳起祭祀的神舞,动作间还有些初学者的生涩笨拙,却跳得十足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