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格子里,明显是宫女的笔记,笨拙的写着‘全’字。
偶尔有格子不是‘全’字,才是她的笔迹,比如一张描金粉小炕桌,就注明金粉有残缺,抬回内务府补金粉去了,下头还注着具体送走和还回的日期。
而每列最后,还有宫女的签字,可见是谁负责核查,谁签字负责。
绝大多数都是一个雪字,或者一个双字(霜实在是难写)。
皇上凝神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这样很好。”皇宫中库房,尤其是皇上身边管各色档案贵重物件的规矩,自然比姜恒这
里还严格好些,这种记账方式不会让他多惊讶赞叹,但就这份愿意记录,且能根据自己宫里情况灵活变换,把自个儿的东西管的井井有条的心思让他觉得甚好。
“这永和宫后头的景阳宫,里头的宫人虽是归内务府,但内务府也各有各的摊子,常有事没人管的。等过了年,除了这永和宫,后头的景阳宫里的宫人,你也一并管起来吧。”
姜恒一怔:“景阳宫?臣妾……”
皇上安慰道:“这事儿是有先例的。皇额娘当年住在这永和宫的时候,就曾一并管过景仁宫的宫女太监。”
姜恒也就不推辞,应了下来。
旁边秋霜闻言憋笑憋得好辛苦:当年太后娘娘代管景仁宫,可是做了德妃娘娘后的事儿了!
皇上今日跟主子透这个口风,就是定准了过年的时候,主子会被加封主位。
当然妃位不可能,这宫里没有这样越级加封的规矩。但嫔位肯定是稳了。
借着端水,秋霜出来后对着石榴树笑了好一会儿。正好秋雪带着小陆子两人要搬金鱼进门呢,见秋霜在外头傻笑,秋雪就奇道:“你这丫头傻啦?”
秋霜一把抓住秋雪,用力过大,给秋雪疼的龇牙咧嘴:这丫头手真黑!
秋霜迅速贴着秋雪的耳朵,把皇上方才让贵人管景阳宫的事儿说了,秋雪闻言又伸出另一只手:“要不你再使劲掐我两把吧,不然我怕我进去忍不住笑出来。”
带着痛与快乐,
秋雪进了屋。
皇上示意人开箱。
他在来之前,问苏培盛要过年氏素来赏赐用的小金鱼看过了,这会子对比一看,就确认了,年氏肯定是故意送这样的鱼:宫里鱼吉祥的花样很多,但这样一模一样的姿势造型,显然就不是偶然了。
皇上直接吩咐道:“把这两条金鱼抬走,叫金银作坊熔了!”
姜恒险些脱口一个不要:我的大金条,我的大几十万!
理智让她咬住了唇。
好在皇上接下来的话,抚慰了她险些破财的心灵。
皇上吩咐道:“上头的猫眼石成色不好,扣下来扔了。将熔出来的赤金再加上一倍,打一柄‘一世如意’的长如意,头上如意纹挑一块好的翡翠做心儿。”
不赔反赚,姜恒的心灵又恢复了金钱熏陶的宁静。
皇上吩咐完,还点了点她的固定资产账本,笑道:“如何?朕不能白看一回你的私房账本子。”
说完又问道:“年嫔处送这样的一对金鱼,也不见你跟朕或者皇后说起,白吃这个委屈。若不是朕问起,这对鱼岂不是就白受了。”
姜恒:金子的事儿怎么叫白受委屈呢,何况……
她对皇上道:“臣妾接了这对金鱼起初不明白,还是见了年嫔娘娘赏人的金鱼才知道本意。”她脸上带了笑:“何况臣妾也没有白吃这个委屈。臣妾送礼的时候,又做了两条金鱼样式的活页册送了回去。”
她没提起年嫔生辰的时候送的生辰礼,
倒不是含糊其辞,而是宫里公认,年嫔生辰日属于皇上的逆鳞,差点被人酒后睡到的不良记忆。
所以大家都不提。
估计年嫔以后也不用过生日了。
皇上听了忍不住笑:“这样才好。吃什么亏要还什么,是这个道理。”要是她什么委屈都忍着,都需要自己这个皇上出面护着,自己也累。
正是这样,能明辨是非,能够不卑不亢,面对旁人的欺辱,哪怕一时忍耐也能后期发力还回去,才是好的。
经了这一夜,看到她料理宫中资产的仔细,看到她暂时身处低位也能够适时反抗保住自己的尊严,皇上才真正认定。
这个主位她担得起。
没有什么年轻以至于担不起事儿。
有的人年纪倒是够了,却做不好主位。
皇上见她还脸上带笑,笑得又甜又有点狡黠,不由伸手戳了戳她腮上极小的一点梨涡:“怎么这样高兴?”
姜恒口中道:皇上相信我,所以我很高兴。但其实心里在想自己的金子净收入。
贵妃给了她两条立体大金鱼,她只还给人家两条嵌在活页册封皮上的金片片,价值上大幅度缩水——所以她用情绪价值给贵妃补足了。
这会子又再入一倍的金子,姜恒有种提前发年终奖金的快乐。
有皇上的吩咐,姜恒很快收到了一柄硕大的如意。